沈喚笛能感受到女生下手沒輕重,不疼,不像初二小太妹用力薅,疼得發不出聲。
女生居高臨下的,瞪大了雙眼似是不滿意這個答案,繼而貼近了自己:“隻是同學?”
不是同學還能是什麼?
這算哪門子問題?
女生眼神很兇,手上力度微加重了點,忽地讓沈喚笛想起潘麗第一次給她梳馬尾時,那種要扯下頭皮的錯覺。
被迫微仰頭,沈喚笛表情僵硬,緊閉着嘴沒再說話。
等不到下文,女生“哼”了一聲,丢下嘲笑和不屑眼神後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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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自己被孤立和欺淩是從周五的外教課開始。
外教老師Mia按照首堂課的測評分數安排了學習小組,課堂作業常是情景表演。
同組的夏瑢自幼國外長大,負責組内口音糾正,從上課開始便各種挑刺,“你哪來的口音?我不想改了。”
沈喚笛攥緊衣角默不作聲,她也不知為何即便跟讀無數次的新概念英語,開口後莫名就夾雜鄉音。
組長淩叢宇折了眉心開口勸:“沒那麼差,别借題發揮。”
夏瑢反而像是踩了電線的貓,登時把課本摔在桌上,鬧出不小動靜。
最後淩叢宇把人拉走,隔了一會兒,他回來無奈道:“沈同學,這節課你可以不出場嗎?”
“好。”她妥協。
……
外教課後是體育課,周五下午的最後一節。
跑了三圈,渾身是汗,臨下課前,衆人紛紛去衛生間洗臉。
沈喚笛也不例外。
忽略那些女生的窸窸窣窣。
洗完臉,排隊上廁所,不停地被插隊,最後隻剩自己。
她把自己關在洗手間裡,放空了一會,看了眼腕表,想起和梁曉霜約好今天去學校附近夜遊。急忙推門而出,卻發現門紋絲未動,像是被什麼東西抵住了。
“有人嗎?”她輕呼。
回應的隻有空蕩回聲。
坐以待斃不是她的風格。
環視周遭,沈喚笛咬緊下唇,決定踩着水管爬出去。
剛踩上水管,就聽見門外有腳步聲,她立即再次詢問:“有人嗎?門好像被鎖…”
話語未落,迎面而來的是澆下的一桶涼水。
水“嘩”地一聲砸地上,淋濕了她半邊身子。
嬉笑和腳步聲漸遠。
她沉默地爬了出去,草草地用衛生紙擦拭幹淨,回頭看抵住門的是拖把,她忍住眼淚将拖把摔進衛生桶裡。
濕哒哒地走到了樓層拐角處,正巧遇見梁曉霜。
“曉霜。”她的笑容凝在臉上。
她視自己如空氣,同室友孟雲潔與她擦肩而過。看着她們下樓,而她飛快地擡頭,對自己無聲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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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教學樓出來前下了一會兒陣雨。
廣玉蘭花瓣在初秋陣雨的摧殘下,簌簌掉落,潔白漸染成暗黃。路過的鞋子踩在上面隻剩四分五裂的軟爛。
同打濕的半邊身子一樣,無人在意。
沈喚笛看了一會兒,擡腳轉去了位于校園西北角的廢棄小禮堂。
小禮堂本來是鎖着的,大概年久失修,側門門闆上被蟲蟻侵蝕了略寬的一條縫,剛夠她的手腕穿進去。
輕車熟路地開了門又落上鎖。邁過厚重的灰塵,悄步上了小禮堂的天台。
站在天台上,能夠将南中校本部盡收眼底。
——這是她無意發現的好地方。
她覺得自己挺厲害的。
不管是家庭環境還是初中那些事。
姐姐總笑她沒脾氣好拿捏,她也不反駁,因為她會乘風好去,長空萬裡,直下看山河。*
總以為共患難的梁曉霜也這樣想。
可今天那雙充斥歉意的眼神太過刺心。
還未流完的眼淚奔湧而來。
又不願自己太脆弱。
繼而張開嘴,故意讓秋風湧進喉嚨裡,想讓秋風這把寒刀割破那些酸苦。
最後她哭累了,也想通了。
沉默地望着散落在校園裡各處的人們,像是書中的逗号跳着舞,忽地笑出了聲。
放空思緒,視線漸漸追随那些撲簌簌往後飛去的鳥兒。
于是當林郁野突然闖進視線裡時,她吓得屏住呼吸,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
“小心!”
林郁野單手拉住她的手臂,手掌沁涼,直至她站穩,他才松開了手。
“這是天台。”聲音恢複清冷。
僵了幾秒,她猛地垂下頭,不敢問他是不是全都看見了。
好狼狽。
“擦擦吧。”
一包全新餐巾紙遞在自己面前。
已知答案的沈喚笛頹然擡眸,“謝謝”。卻看見林郁野另一隻手上夾着一根點燃的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