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攝影大賽的比賽評選進度實時播報,今天林施施收到了一個電話,電話裡首先恭喜她進入了決賽評選,即将進入前三名的角逐,特此邀請她參與該比賽的專欄采訪節目錄制。
這個消息既是想象之中,又是意料之外。她為了這場比賽,長途奔波,跋涉了無數地區,熬了整整兩個月的大夜,這才挑好了評選的作品。
那張照片拍攝于顧淮之受傷的那一天傍晚,她從醫院裡走了出來,在這短短一個路程裡,她聞到了消毒水的味道,劇烈萦繞,無法消散。她看見無數姿态的病人,他們的病容千姿百态,有的強顔歡笑,有的輕松愉快,有的愁眉不展,有的心靜如水,也有的心如死灰,他們或杵着拐杖艱難地走着一步又一步,有的或靜悄悄地躺在急救車上在與生命賽跑,有的挂着輸液瓶在草地上悠閑地散步,有的拉扯着家人聲嘶力竭,有的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看着那被燒紅的天空怔怔出神,有的在噴泉邊與家人閑談。她仿佛看見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在病痛的折磨下漸漸枯萎,又在苦難中頑強地掙紮新生。
醫院就是一個放大鏡,照亮了人生百态。她為之動容,那一刻,像是靈光乍現,她從背包裡拿出了相機,小心翼翼地拍下了那些生命的瞬間。在那片晚霞裡的照耀下,生命如此燦爛。
那張照片裡有很多人,沒有誰是主角,也沒有所謂配角,無論鏡頭大小,距離前後,每一個人都無法忽視。
那是一大片金燦燦的晚霞,晚霞暈染了這一片帶着落日的天空。醫院下的那一片大草坪上,有一個小女孩子蹲着,她用那滿是針口的手在草叢裡摸出了一朵粉色的小花,她看着小花,眼睛亮亮的,臉上露出可愛而又稚氣的笑容,酒窩淺淺。而另一邊,頭發隐隐花白,穿着樸素的女人就在她的旁邊,她也笑着,隻是那笑裡有太多的苦澀,太多的心疼,她正擡起手理着小女孩的頭發。
不遠處,一對背影佝偻的老爺爺老奶奶正在蹒跚散步。一個男人正推着輪椅面無表情地從他們身邊經過。噴泉下面有一個長發淩亂的女人,她抱着自己的雙腿,淚流滿面……
多麼珍貴的一張照片,林施施視若珍寶,卻也百感交集。這段時間,随着作品的輸出,她的名氣也漸漸播散到了娛樂圈,隻是她一向神秘低調,基本不在公共場合上露面,别人對她知之甚少。而這一次的采訪,将會揭開這個名為“詩詩”的攝影師真正面目。
這一天是遲早的,為了比賽,林施施也做好了準備,開心地答應了,并約定好時間。随後,她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楊帆兒。
楊帆兒恭喜了她一番,又興沖沖地說要陪她去,誰知道話鋒一轉,又落在了顧淮之身上。
楊帆兒:施施,你和顧淮之又吵架了?
林施施:沒有。
真的沒有。隻是她太明白了,她過不了自己心裡的那一關,更何況,她也需要抽離一下,冷靜下來,想清楚一件事。他們之間剪不斷,理還亂,可是不清不楚,又怎麼讓她堅定?
所以,那一天楊帆和姜時辰走了以後,林施施很直接明了地告訴顧淮之,她說:“晚上的事情,就當沒發生。我們都不必有心理負擔。”
顧淮之勾了勾唇,像是嘲諷。
“我也想冷靜一下。”林施施繼續道,她抿了抿唇,道,“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明白,怎麼會不明白?這不就是逐客令嗎?這不就是保持距離嗎?這不就是不想負責任嗎?顧淮之聽得一清二楚,所以,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惱怒,隻是冷冷道了一句。
“知道了。”
從那天以後,他們之間又是長達半個月沒有聯系。顧淮之是個聰明人,的确沒有再出現,也沒有再遇見,隻是林施施又仿佛覺得這個人從未離開。那種感覺越是強烈,她就越是想念。
她是不喜歡他嗎?不是。她是不想和他在一起嗎?不是。而是什麼呢?是她需要一個答案,一個來自于他的答案,隻要他沒有給,她就無法跨越自己的那條心理防線,她始終覺得卑微,也到底問心有愧。
或許她不是他的最優解。
正當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她的手機頁面忽然跳出來一個好友請求添加通知。林施施點開一看。
頭像是一張空白圖片,名字是一個句号,好友驗證那裡一個字也沒有。
這誰?
林施施一般直接無視好友驗證不添加說明的信息,她沒放在心裡,扭頭又回到了電腦上,繼續修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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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飯後,顧淮之和姜時辰正在辦公室裡的休息室裡打遊戲,顧淮之一連輸了三局,他沒好氣地把手機一甩,心不在焉地靠在沙發上,看向窗外。姜時辰見了,不禁一笑,給他倒了一杯水,遞給他,笑道:“怎麼呢?心情不好?”
顧淮之接過,他漫不經心地晃着水杯,看着裡面的水翻滾,并不言語。身邊的小西見了,插嘴道:“加好友,沒通過。”
姜時辰差點笑出聲來,顧淮之瞥了小西一眼,小西直抽氣,又背過身去,勤勤懇懇地開始打工,整理文件。
“誰讓你拉黑删除人家的?後悔了吧?”
顧淮之默默道:“她先删了我。”林施施先删除了他,他氣不過,也一并删除了。當時并不覺得自己會後悔,那種被抛棄被利用的痛苦摒棄了一切,那滔天的恨意蒙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