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洛希睜開眼，慕辰喑依舊乖巧地蜷縮在他的懷中，仍在熟睡，看上去睡得很是香甜，他手腕上仍舊戴着那條鮮豔的紅繩。自欺欺人地擋住了那道傷疤。

說不清是出于什麼原因，洛希側身，将慕辰喑攬在身邊。

剛在這個世界上睜開眼的時候洛希關于原身這個“洛小将軍”的記憶并不清晰，但經過昨天晚上的休息，他今早似乎想起來一點。

在這個世界裡，洛小将軍和慕辰喑早在很久之前在他們還是六七歲小孩子的時候就見過，那時候是在啟國的除夕宴上，慕辰喑是跟着齊安的使節一起來的，他安靜地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好奇地睜着大眼睛打量着宏偉的宮殿，他是第一次到如此華麗的地方，他拘謹地坐着，甚至連筷子都不敢動。

或許是慕辰喑樣貌紮眼漂亮得像個瓷娃娃，立刻就吸引了不遠處洛希的注意，小小的一隻，顯得格格不入。

他走過去，“你是齊安來的？”

慕辰喑怯生生地擡頭看了眼洛希，點頭。

“齊安人都像你一樣這麼漂亮嗎？”

慕辰喑朝着一個方向努嘴，示意洛希往那邊看去，壞笑道，“你看看那邊那老頭好看嗎？”

他指的是那個齊安的使節。

洛希很聽話地往那邊看去，然後很認真地搖頭回答，“不好看，你好看。”

慕辰喑笑道，“謝謝。”

最開始洛希以為慕辰喑一個人坐在這兒會孤單，是個文靜膽小的孩子，沒想到其實挺愛說話的，洛希在他旁邊坐下，慕辰喑以為自己找了伴，就開始嘴碎，什麼都聊，倒顯得洛希顯得内向了。

明明隻是這麼短暫地見過一面，很快洛希就被洛大将軍叫回去了，幾歲的小孩子根本記不住對方是誰，但這段記憶卻被深深地紮根在他的記憶中，每次大型宮宴，他都盼着能再見到這個好看又有趣的孩子，但是慕辰喑再也沒來過啟國，在那之後，啟國與齊安的關系就越來越惡化了。

那場駭人的屠殺，洛希也跟着去了，他沒有參與那場屠殺，但也無法阻止那場屠殺，他隻是一個聽命行事的、一個可恥的旁觀者。

他騎着馬在灑滿鮮血的城中走着，所過之處滿目瘡痍，瘦骨嶙峋的百姓伸出手向他求援，但他是個懦夫，他隻能裝作沒看見、沒聽見，他們都是砧闆上的魚。

洛希的目光四處搜尋着，沒在人群中，也沒在屍堆看到那個人。

他是已經逃跑了嗎？還是已經不知道睡在了哪個不為人知的陰暗小巷。後來他又跟着軍隊回到了啟國，在戰俘區裡，他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但這裡的俘虜不是小孩就是女人，怎麼可能是當年那個小孩呢？

但或許是出于一種僥幸心理，他問父親這些戰俘最後都會被送到哪裡。

洛大将軍給他解答，說這些戰俘以後都會作為奴隸活下去，運氣好的話，可能是去哪家當個丫鬟小厮什麼的，運氣不好，就不知道會被賣到哪裡去了。畢竟有些人，就是好那麼變态的一口。

洛希說府上剛好缺人手，要不從這些戰俘裡面挑一些能幹的？

洛大将軍答應了，并讓洛希來挑選，說洛希挑選的人，他也能放心一些。

洛希面無表情地挑選了幾個人，那其中就包括了之前看到的，和慕辰喑很像的女孩。其實洛希自己也說不明白，為什麼對慕辰喑念念不忘，或許隻是一個奇怪的小孩和一個孤獨的小孩之間莫名其妙的共鳴吧。

見到真容的時候，那人臉上沾滿了灰，但還是能看得出來，像，真的很像。但後面還沒來得及等他确認，他便被派去執行新的任務，這件事便隻能耽擱了，直到前段時間他完成任務回來，剛好趕上洛大将軍的生辰宴。

也就是那天晚上，他看到了之前他領回來的那個奴隸。

洛希久經大大小小各種戰場，見過各種各樣的人，他第一眼看到慕辰喑，就知道他想幹什麼，于是在對方動手之前，洛希便及時找到慕辰喑，趁着人多眼雜，在他動手前将他挾持帶離了會場。也就是那個晚上，在打鬥過程中，洛希确認了對方的身份，就是小時候見到的那個孩子。

他活下來了，幸好。

這些記憶全都如洪水一般湧入現在的洛希腦中，所以他心中這種對慕辰喑奇妙的情愫是來自這個世界的本位洛希？

洛希不明白。他已經逐漸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誰了，會不會随着時間的推移和記憶的累積，也像方榮他們那樣忘記原來的目的，成為幕後操縱者劇本中優秀的演員？

“小将軍您睡覺的時候真的很喜歡抱一些東西呢。”慕辰喑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眨眨眼仰着腦袋看他。

洛希耳根子發紅，立即松開了手，當作無事發生一般。

慕辰喑爬起來，洛希的反應叫他很滿意，壞笑道，“對哦，我現在是洛小将軍的人，我得來服侍您~”

“好好說話。”

“我怎麼沒好好說？我說得沒錯啊，我是小将軍您手底下的人也就是您的人呐~作為您的人服侍主子有什麼問題呢？”

從前作為罪奴，慕辰喑日常的工作都是做一些粗活累活，還沒做過服侍人的活，下手自然粗魯了些，洛希面紅耳赤，最後還是推開了他自己動手。

“我們今天要去哪兒？”慕辰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