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榮本來打算留在醫院照顧慕辰喑，但他和沈落楓開的咖啡店正在起步階段，隻留下沈落楓一個人可能會操持不過來，現在他們也沒錢去雇傭幫工，能到醫院的時間隻有晚上閉店後。

思來想去，隻有洛希是最适合留在這裡看着慕辰喑的。

洛希也是這麼想的。

他哪裡都不會再去了。

慕辰喑的精神狀态很好，跟正常人似的，經常講些笑話試圖逗笑洛希，他們太久沒見了，他也看不清洛希臉上的表情，隻知道，洛希并不開心。

洛希配合地笑笑。

如果慕辰喑能看到的話，那麼就能看到這張很醜的笑臉。

“身體有哪裡不舒服嗎？”

“除了躺得有點累，其他沒什麼，要不你帶我去樓下走走？”

“你要是再溜出去，下次進急救室的就是醫生護士了。”

“哎呀，他們就是太小題大做了，哪有這麼嚴重，我自己的身體我最清楚了。”

有關慕辰喑身體狀況的事，洛希都是從其他地方得知的，慕辰喑自己卻從未告訴過他任何相關。

他就像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這樣無聊又平靜的日子持續了一段時間，沒什麼特别的事發生。或許是真的沒什麼力氣了，那之後慕辰喑也沒再鬧着要出去，隻是老老實實地坐着，和洛希聊聊天，看看書，早就沒了以前那種跳脫勁兒。

洛希想了想，去弄來一輛輪椅，說是天氣好，要推他出去曬曬太陽。一開始慕辰喑還逞強，說自己還沒虛弱到需要坐輪椅的地步，但最後還是坐上了輪椅，并狡辯說，“難得有人伺候，鬼才會拒絕。”

洛希笑笑，好像又見到了從前的慕辰喑。

陽光正好，灑在身上暖洋洋的，閉上眼睛馬上就能睡着。

慕辰喑腦袋搖搖晃晃地打瞌睡，要不是洛希在後邊看着扶着，估計慕辰喑早就滾到地上去了。

如果時間能停留在這兒，或許也不錯。

因為太過于安逸，慕辰喑歪着腦袋睡着了，他從來沒這麼安靜過，除了死亡。洛希将輪椅推到樹蔭下，自己也在一旁坐下休息，然後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左憫為什麼會在這兒？

顯然，左憫也看到了他，向他們走來，站定，“好久不見。”

“我并不是很想見到你。”

左憫不管對誰說話都是笑眯眯彬彬有禮的樣子，這讓洛希覺得此人無比虛僞，整日以面具示人，也不知道為什麼慕辰喑一直在效仿他。洛希和左憫的每一次對話都夾槍帶棒的。

雖然可能隻是洛希自己單方面不爽。

洛希盯着左憫，“你是哪一個左憫？”

是本就處于這個時空當下的“左憫”，還是那個和他一樣穿梭在不同時空的“左憫”。

左憫擺擺手，“呵，我和你們不同，我從來不屬于任何時空。”

“什麼？”雖然早就有預料，但還是覺得很荒謬，如果左憫不是正常人類的話，那他到底是誰？洛希惱火，每次一涉及到左憫，事情就會變得複雜起來。左憫就像是遊戲裡的幕後大Boss，一切苦難的源泉都來自于他。

左憫趁洛希不注意伸手摸了摸熟睡的慕辰喑的臉，笑道，“果然他隻有在你身邊才能睡個安穩覺。”

“别碰他。”

“你以為是誰救了他一命讓他活到現在的？”左憫語氣中雖帶了責備，卻還是将手縮了回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兄妹倆真正的養父是我，父親看望自己的孩子，有什麼錯？”

“但是他們都因你而死！”

左憫一愣，但驚訝的表情沒在他年輕英俊的臉上停留多久，又換上了虛僞的笑容，“真可憐啊，你還是什麼都不知道。”

“什麼？”

“既然他沒告訴你，那我自然是要尊重‘孩子’的選擇的。”左憫扶了扶帽檐，轉身正欲離開，留下一句話，“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等他醒來，有什麼想說的話就盡快說了。不過說不說也沒關系，反正之後都會忘記的。”

洛希一咬牙，拽住他，“少在這兒說謎語，講清楚，什麼叫就算我不說，之後也會忘記？”

“人類的記憶是有限的，孩子。”左憫的笑容令洛希覺得脊背發寒，他湊近洛希，扶了扶圓形框架眼鏡，“你能保證，當慕辰喑死後，你永遠不會忘記這個人的存在嗎？若幹年後，你還能記得這個世界上曾經有一個叫作‘慕辰喑’的人存在嗎？”

“我……”

“先别急着做出空洞的承諾，這個留到我以後來驗證。”左憫阻止洛希做出承諾，“我和你們不一樣，我記得所有的事，所有死去的人，所以，即便是‘新世界’降臨，我也會永遠記住慕辰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