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希起身，離開教室時他突發奇想回頭看看窗外的夕陽餘晖，就在他轉頭的那一刹那，他看見窗邊好像站了一個人。

那個人背對着他，就這麼一動不動地望着窗外，灰白色的碎發蓋住脖頸，一陣風拂過，吹動他的發絲。

那個人的背影無比瘦弱，映在夕陽中變得更加透明，好似一朵蒲公英，風一吹就輕輕散去。

他好像察覺到一直有人在盯着他看，微微側目，望向門邊的洛希。

洛希呆滞在原地，多少年了，他終于看清了那張他記憶中心心念念的臉，清秀精緻，還有那一隻赤紅的眼瞳，很是熟悉。

但夢中的人和眼前的這個又有些不一樣。

夢裡的他，雖然看不清臉，但能知道他總是笑着的，有着一頭藍灰色的頭發，不長不短，剛好夠紮起一個小辮子。

洛希想再看真切些，慌張上前去，當他走近時，眼前除了一扇敞開的窗子，沒有任何人。他甚至還往窗外探去，依舊沒有那人的蹤影，仿佛剛剛看到的都隻是幻覺。

空空蕩蕩的教室裡依舊隻有他孤零零一人的身影。

但是，心髒卻狂跳不止，腦海中好像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

洛希一激靈，匆匆忙忙奪門而出，敲開方榮的咖啡店大門，氣都來不及喘勻，便沖到準備出門的二人面前大喊，“我想起來了！”

方榮吓了一跳，在沈落楓的安撫下迅速冷靜下來，沈落楓看向洛希，“你想起什麼了？”

“他的名字，還有，他的眼睛。”經曆過無數夢境與反複思索，洛希才終于在腦海中構建出那個人完整的形象樣貌，以及，名字。

方榮一哆嗦，下意識地看向沈落楓，沈落楓拍拍他的肩膀，溫柔小聲道，“放心，想起來也是件好事，你們知道的結合一下，說不定還能得到更多的線索。”

方榮咽了口唾沫，點點頭，随後看向洛希，“他的名字，叫慕辰喑是嗎？”

洛希一愣，“你知道？”

方榮伸出胳膊撈起袖子，他的胳膊上用筆密密麻麻地寫下了同一個名字“慕辰喑”，“和你一樣，自打記事起，我就總會夢到我被關在一間漆黑的屋子裡，很孤單，但是總會有一個和我年紀差不多的人來陪我說話。然後過了一段時間，他就再也沒來過，來陪我說話的人，變成了阿楓。”

“他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方榮搖頭，“夢一醒，我就什麼都不記得了，但是腦海中總是會浮現出一個陌生的名字，‘慕辰喑’。”

洛希郁悶，為什麼他就從來沒夢到過對方的名字，那個人對方榮來說，難道也很重要嗎？他不是最重要的那一個。

但是方榮說他從未在夢中聽到過慕辰喑的歌聲，就連對方在夢裡說過什麼，都随着夢醒而不記得了，唯一有着模糊印象的隻有那三個字的名字，但這三個字就跟沙漏裡的沙子似的，随着他逐漸清醒，意識到一切都隻是一場夢後，這個名字就會迅速地從他腦海中被抹去。

雖然記不清楚，什麼都想不起來，但直覺告訴他，這個名字對他來說很重要很重要，于是方榮每天睜眼的第一件事，便是趁着自己還記得，将那個名字寫到随時能看到的地方提醒自己，比如自己的手臂，他從不敢把這個名字輕易拭去，應當被銘刻在心才是。

“……我剛剛，好像看到他了。”洛希說出之前自己在音樂教室的所見，也正是因為親眼見到了，所以才能将七零八落的記憶碎片拼湊起來，組合成一個完整的人。

沈落楓本以為方榮得知慕辰喑有關線索之後會激動地跑出去，誰知方榮重重地舒了一口氣，露出一個放松的笑來。

“你不去找他？”對比洛希的激動，方榮簡直不要太冷靜，沈落楓好奇，畢竟以往在涉及這個未曾謀面的“慕辰喑”的時候，方榮都表現得神神叨叨固執己見，誰知等這個慕辰喑真的出現的時候，反而倒是冷靜下來。

方榮搖頭，“我去找他嗎？我要去找他嗎？我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不記得他是什麼樣子，不記得我們之間經曆過什麼，就算找到了他，見到了他，我又該說什麼呢？好久不見？還是，終于見到你了？”

再沒有任何記憶的情況下，去見一個熟悉的陌生人，方榮覺得自己沒有那個勇氣。他怕見到那個人的時候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又怕他們之間曾經相處過的一點一滴全部被掩埋在歲月的長河中永遠無法再重見天日。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洛希倒是一直很堅定地要去見慕辰喑，無論如何都要見到，即便想不起來也沒關系，他之前明明連對方的樣貌都想不起來，現在還不是通過不懈努力讓他的形象留在了自己的腦海中。

洛希相信，他對慕辰喑的印象那麼深刻，一定是因為他們之前的經曆足夠重要到能進入長時記憶，将會伴随他的一生，永遠不會忘卻。

就算真的想不起來，那又如何，他們還可以重新再創造嶄新的回憶。

“可是按你說的，他出現了一會兒就馬上消失了，真的不是你出現幻覺了？”沈落楓問，現在這個事兒是越來越玄乎，原本他從方榮那得知“慕辰喑”的存在就在懷疑是不是方榮的精神出現了問題，可沒想到洛希也有這樣的症狀，本以為是什麼罕見的疾病，沒想到這回洛希又說親眼見到了。

那個在之存在于夢中模糊的人影，難道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