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的把戲麼?”她低聲詢問,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樓晚橋,你的身世朕早已明了!不是你的東西,再如何去争取也沒有用!”他反手指向台下那位許久不見的皇子,“你以為他就能夠幫你實現願望嗎?可笑!”
他的呐喊聲嘶力竭了,顯得沙啞難聽,好似指甲在磨砂闆上剮蹭。
樓晚橋低下頭看他,好像第一次認認真真如此審視他。她的眼神中莫名出現了一種悲憫的情緒:“不,你錯了。于我而言,你是沒有意義的,黎蘇也是。”
“我靠的從來不是旁人。”
尚不等黎潋寒理解這句話的含義和她眼底的悲憫,樓晚橋便轉過身去不再看他,而是面向了祭台下的衆人。
所有人都在仰着頭顱注視着她。
黎蘇,穆雲驕,還有軍隊中的士兵們。
那些曾經出生入死過的人,他們的目光都彙聚在了她的身上。
樓晚橋看着這些人,神情不改,如同往常一般漫不經心将手中的刀收到身後去。
她雙手高舉過頭緊緊相握,而後慢慢俯下身子,對着天地衆生遙遙一拜。
“汝南柳氏宛喬,在此謝過諸位一路相助!”
這一路走來山水迢迢。
他人口中的帶罪之身又如何?逃犯又如何?女子又如何?
她是大理寺少卿,重權在握,不是靠誰人賞賜的權力,而是自己取得的,以自身能力親自拿來的。
她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就算是當今天子,如今也得匍匐于她的眼前。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台下一時寂靜無聲,隻有風沙沙吹過草木的聲響。
四方間,隻餘下天地萬物的呼吸聲。
頭一回知道她真實身份的所有人都處在莫大震撼之中。
這個名字對于他們來說,陌生又熟悉。
本來是在十多年前就該被抹殺的名字,不應當再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沒有人會想到如今殺人如麻的玉面修羅竟是從前那位柳大人的小女兒。
而所有人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位柳家的女兒,不僅在為柳家翻案,還在為所有百姓發聲,并正在做一件大逆不道的事。
她要做到了。
一拜之後,有腳步聲響起。
有人一步一步,向着祭壇走來。
樓晚橋擡眼看去,來人一襲紫色蟒袍,身形高挑挺拔,腰間挂一把長劍,長發被玉冠束起,有幾縷落在鬓邊随着風動。
他的眼角有一顆痣,眉眼彎彎,瞧着一派風清月朗,氣場比一旁的黎蘇還要強大。
黎潋寒見到他眼睛一亮,他挪了挪身子想站起來,卻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樓晚橋的目光亦落在他的身上,兩人的目光隔着空中遙遙相望。
“臣,聞雪馳。”他朗聲開口,聲音如山泉般清冽動聽,腳步在祭台前頓住,一雙幹淨的桃花眼專注地注視着她。
不知為何,之前那般兇險的場景都不在話下,可如今她的心情反倒莫名有些忐忑起來。
該是許久不見了,前些日子傳信回來時還說歸期不定,沒想到再一次相見是在如此場景。
實在是……恰到好處啊。
他會如何呢?
樓晚橋實則不曾信過任何人。
她見識過人性的陰暗面,一向會做好最壞的打算。就算是聞雪馳如今來救駕,她也不會太驚訝。
周圍臣子在他出聲那刻就震驚起來,竊竊私語在人群中傳開。
“是傳聞中那位……”
“是平遠侯!”
“平遠侯竟然回來了……”
樓晚橋靜靜地看着他,隻見聞雪馳一步一步走上高台,走到她的面前。
而後他低下了頭,緩慢而堅定地接上了後半句:“前來助閣下一臂之力。誅罪臣,殺昏君。”
黎潋寒的眼睛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