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父,你真的讓女兒大開眼界。
這時希音趕來一把推開了門,急道:“姑娘,快出來,郎主也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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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香晚被小厮用軟轎擡到堂前時,徐崇坐在堂上正端着茶盞吃茶,而左側的裴麟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
“阿父——”人還未至,先聞其聲。
裴麟眉間微皺,這不是他那妻的聲音嗎?可是聽起來為何如此矯揉造作。
徐崇聽聞心頭一跳,将茶盞往桌上砰的一放,見徐香晚被希音攙着,幾步就撲跳到了他懷中。
“囡囡,你這是怎麼了?”
徐香晚像小女兒家般環住徐崇,扯着徐崇的袖子委屈道:“阿父,我特意回來給您個驚喜,着急在府内找您,沒想到崴到了腳,好疼。”
“好好好,阿父看看。”徐崇将徐香晚扶坐在木椅上,掀起她右腳腕的裙擺,隻見腳踝處腫起一個大包,顔色有些烏紫。
郎中很快被喚來,診斷說還好是尋常崴腳未傷到要害,給徐香晚碾了草藥敷,又開了活血化瘀的藥方。
徐香晚在未出閣前住的小院休憩了一會兒,而前堂,見月一直老老實實地看顧着裴麟。
翁婿之間的談話氛圍有些許尴尬,徐崇問什麼,裴麟隻簡略一兩句話了事,隻是稍恭順地将眼睑垂下幾分,好在見月長了張能說會道的嘴巴,裴麟說完她就見縫插針地補上幾句。
便是如此,徐崇可能也覺得時光有些難捱,便催了好幾次廚房,終于提早開膳。
這邊得了通傳,希音扶着徐香晚去坐轎,附耳心疼地輕道:“姑娘您明明有其他法子支開水合,何苦自傷。”
“隻有自傷才能使徐崇不起疑,若是用其他法子支開水合,就怕萬一出了什麼纰漏,徐崇會拿水合治罪開刀。希音,我不敢想。”
徐香晚握住希音的手,定定地望着她:“一旦情勢不對,你知道如何出徐府。”
希音回握,輕輕點頭。
晚膳間,徐香晚不停地給徐崇夾菜盛湯,說着些體己話,臉上兩個小酒窩若隐若現。
“阿父,你身上為何帶着香?”徐香晚突然湊近拿起徐崇的袖子嗅了下,正了神色。
徐崇愣了一下,随即無辜道:“阿父何時有香,囡囡,定是你撲進為父懷中帶的。”
“是嗎?”徐香晚也輕嗅了下自己,嘀咕道:“這也不像啊。”
“哪裡不像了?”徐崇放下了筷子。
徐香晚收斂起小女兒家的神态,誠摯道:“阿父,阿娘逝去三年有餘,阿父尚且年輕且膝下無子,女兒又已出閣,徐府後院的事希音也打理不了幾年了,阿父心中如有合适的人選,大可迎進府内,女兒也會為阿父歡喜的。”
“胡鬧,我對你阿娘的情意你又不是不知道。”徐崇臉上看似有了些怒色。
一時桌上的氣氛有些緊張。
裴麟動了動,拿起酒壺給徐崇空酒杯内添上了酒。
徐崇瞟了裴麟一眼,拿起仰頭一喝順下怒氣。
“阿父,是女兒失言,隻是女兒得遇良人,也不忍心阿父孤家寡人,難道阿父你不急嗎?”
徐崇啞然失笑道:“我急什麼?”
“阿父,你真的不急嗎?”
“不急。”徐崇無奈地看着徐香晚一臉哀愁的模樣答道。
“好,女兒失言,不急便好。”徐香晚斂下眉目,乖順道。
一會兒,膳間又輕快起來,徐香晚一張甜嘴哄得徐崇開懷大笑。
“囡囡,你的心疾近日可有發作?”
裴麟手中筷子一滞,擡眼看了一眼徐香晚,她還有心疾?
“多謝阿父關懷,托阿父您的福,近日并未發作。”徐香晚笑着答。
“那便好,”徐崇見裴麟看向徐香晚,"麟婿,難道你不知我家晚晚自喪母後,因為哀痛過盛,時常心口疼痛嗎?“
“阿父,郎君本不知的,現在知了,又要惹他擔心了。”徐香晚推了下徐崇的手,略帶着些埋怨的語氣。
“好好好,阿父的錯,你的養心丸記得定時吃,定時補。”徐崇讨饒。
用完膳後,月上中梢,徐崇與裴麟走在前頭。
“麟婿,好好待我家晚晚。”徐崇停下腳步,拿出嶽丈的口吻囑咐,又回頭看了眼走得有些艱難的徐香晚,“晚晚腳傷了不方便,你抱着她上馬車罷。”
徐香晚在後面扶着見月的手慢慢走,隻見前面的徐崇和裴麟停下了腳步,正納悶怎麼了,就見徐崇回頭望了她一眼,不一會兒,裴麟也望向她,鳳眸奪目。
他走得大步流星,在徐香晚還未作出反應之前,将她扶在見月臂上的手貼到他的後脖頸及後背處,然後徐香晚腰間和雙膝間就被一雙溫熱而有力的臂彎給環住。
天地都在旋轉,徐香晚吓得環住裴麟的脖,與他那張俊臉的距離驟然拉進。
連他臉上的小絨毛和根根分明的長睫都被她看得清清楚楚。
裴麟垂下眼睑,那雙墨眸和左眼下的小痣比夜星還要耀眼。
他抿着唇,一言未發。
沒片刻,徐香晚就穩穩當當地坐在了馬車内。
和徐崇告别,馬車開始辘辘而行,剛剛走過一條街,就被裡面的小娘子給緊急喊停了。
徐香晚幾乎是半爬着被見月扶下馬車的,剛到樹邊,實在是忍不住了,扶着樹幹嘔吐了起來。
而馬車内,聽着車廂外的動靜,裴麟攥起的手骨節分明,那張千年冰山臉幾乎黑到了極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