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麟一共說了十四個字,無一字是贅言,符合他素來言簡意赅的風格。
若放在往日,徐香晚定會高興,畢竟裴麟會用她說過的話來反駁她了。
可是現下,徐香晚高興不起來。
她隻覺得熱。
熱得她喉頭都有些失聲,原本伶俐的口齒變得有些結結巴巴。
“因......為......。”
“對對對,夫婦一體,既是一體,那便沒什麼不能看的。”見月立刻麻利地跪在腳踏上,握住徐香晚的左手給她打氣。
裴麟那雙墨眸看得徐香晚心慌,她撇開眼神,但按在裴麟臉上的右手力道未松半分。
他似是很耐心地在等她的回答。
過了片刻,徐香晚橫下心道:“見月,我有些冷,除了傷處都幫我披下毯子。”
見月疑惑地皺起細眉,她家姑娘痛的都出了薄薄一層香汗,怎麼會冷呢,但她還是應下,取來蠶絲毯将她家姑娘的玉背和腰下的玲珑曲線遮了大半。
待見月披好了,徐香晚才移開掌心,躲閃着眼神吞吐道:“有勞。”
徐香晚将臉埋進軟枕中,聽得耳邊窸窸窣窣的起身聲,帶起的小風吹得她小巧的耳尖暖烘烘的。
裴麟瞥了眼那截烏紫的細腰,眸色深沉,他擡起眼看了見月一眼,道:“去燒一盆熱水。”
見月連忙應下,退了出去。
感覺到身旁人下了床,徐香晚從軟枕中微擡起頭朝着聲響方向瞧去,卻見一道身影籠了下來,迎面撲來一股清新的氣味,像山間的泠泉,像晨葉上的露水,像冰鑒上浮起的縷縷涼絲。
裴麟在垂紗床床頭蹲下身,那張俊臉便放大在徐香晚眼前。
他的眸像是世間最清澈明亮的一面墨色水鏡,在燭光下映出将半張臉埋在臂彎裡、隻露出一雙靈動杏眼和瑩潤額頭的她。
往床下一探,裴麟拉出一個檀木藥箱,從中拿出一個玉瓷瓶。
“這是什麼?”
“藥。”
......
“郎中開的藥酒不夠嗎?”
“嗯。”
說罷裴麟便垂下了眼眸,坐在床尾側,修長的指摩挲着手中的玉瓷瓶,不知在想什麼。
徐香晚偷瞧了一眼,不由地擰起了眉。
他的身影一半隐在暗處,一半落着燭光,周身沉靜如水,像極了林氏,寂寥。
垂下眼眸一身素衣的裴麟就像是個溫潤如玉的端方公子,本應着着一身飄逸出塵的白衣,戴冠佩環,走在長街上引得滿樓紅袖招,絲毫不會讓人聯想到狠戾、瘋犬、鮮血等詞。
可昨日的他便如從地獄走出的修羅,燃着一身烈火與煞氣,讓人不敢靠近。
而他,明明是為了保護她,才會變成那樣的。
想到此,一種異樣的情愫襲上了徐香晚的心頭。毋庸置疑,裴麟對她而言是特殊的,那麼裴麟呢?會不會對裴麟而言,她也是特殊的,所以他才會保護她?
過了會兒,見月捧着冒着熱氣的銅盆回來了,在裴麟的吩咐下放入幾塊幹巾,她已看出裴麟是要給徐香晚熱敷,蕩了幾下便心急地打算擰幹。
“好燙好燙。”熱巾啪嗒一聲又墜入銅盆,見月燙得直往手心吹氣。
徐香晚扯過見月通紅的掌心,憐惜着擰眉道:“快去沖涼水。”
“可姑娘你......”
話還未畢,就見裴麟蹲下身子擰起了熱巾,蒸騰的熱氣從他掌中争先恐後地冒出,周遭的肌膚開始變紅,但裴麟好似不怕燙似的,手下動作沒有絲毫停頓。
見月見了瞪大了圓眼道:“那姑娘我先去沖一下。”然後急急忙忙地出了屋。
這邊,裴麟将三塊熱巾疊成方巾,一步步向徐香晚靠近。
滾燙的熱巾被人敷在腰上,徐香晚被燙的縮了一下,嘶了一聲。
“别動。”裴麟薄唇輕啟,他的手輕輕按壓着那些覆住徐香晚整截細腰的熱巾,語氣卻有些冷冷的。
待适應了那熱度後,徐香晚莫名覺得腰上舒暢了許多。
見月來回倒了三盆熱水,熱敷了大概兩刻鐘的工夫。
玉瓷瓶拿在裴麟手中,裴麟向見月掃了一眼,見月會錯了意,立馬又跪在腳踏上握住了徐香晚的左手,回瞟了她家姑爺一眼,大概意思是她準備好了。
......?
徐香晚見狀剛想開口,卻見裴麟将玉瓷瓶中的白色藥膏倒在了修長的手中,揉搓開來,想說的話便熄在了喉頭,埋下了臉。
她聽見裴麟慢慢靠近,在她腰側坐下,然後一隻還帶着熱巾溫度的掌覆上了她的大半截腰。
因常年練武,他的指腹有些薄繭,沒受過上一世的磋磨,徐香晚的體質尤為嬌嫩敏感,裴麟手下每一個抹揉的動作都被她體會的一清二楚。
裴麟感到手下小娘子的顫栗,眼睫一動,放輕了動作,将那藥膏均勻抹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