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麟淡淡瞥了她一眼,道:“不必。”
“為何啊姑爺?”見月鼓起不怕死的勇氣繼續問。
裴麟停下了手中翻動的書頁,把見月吓得耳邊都是轟隆隆像雷聲的心跳聲。
過了一會,裴麟才回複道:“你家姑娘不讓的。”又繼續翻動書頁。
見月順過呼吸,想着趕快溜走給她家姑娘複命,卻又被裴麟給叫住,他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聽不出喜怒:“你家姑娘讓問的?”
“不不不不是,是奴婢順嘴問的。”見月連忙轉身笑得一臉誠懇。
那雙墨色鳳眸盯得見月心頭陣陣發慌,片刻後他才道:“那便不必和她說。”
“是,姑爺,我絕對不會和我家姑娘說的。”見月便逃似地退下了。
......
“就這樣?”徐香晚擰眉問道。
“就是這樣。”見月信誓旦旦。
見月再一次用行動證明了她對她家姑娘的衷心,連她家姑爺都敢忽悠了,明明保證了不告訴姑娘,可一轉頭就忘了。
徐香晚心中甚悅,揉了揉見月軟乎乎的臉以示嘉賞,隻是這幾日實在是想不通,她到底何時和裴麟說過讓他繼續睡在垂紗床上這樣的話?
可現下看着裴麟的睡容,有些記憶卻重疊湧出。
她記起裴麟那日在吐血後醒來,她着急忙慌地要去三房一趟,吩咐裴麟好好躺在床上,最後離開前說了句什麼來着?
旋即,“不準下床”四個大字從腦門前飄過,徐香晚甚至還記起了她說這句話時惡狠狠的模樣。
“……”
她曾說“夫婦一體”,裴麟之前便用“夫婦一體”來堵她的嘴給她上藥。
她曾說“不準下床”,裴麟現下就真的上了垂紗床後就沒再睡過塌。
看着頭頂垂下的帳紗,徐香晚有些頭疼地想,裴麟為何這般聽她話?
這下她都不好意思開口趕人了,畢竟夫婦一體,畢竟是她說的不準下床,畢竟這張垂紗床......原本便是裴麟的。
這幾日又是翠銀在室内服侍,就更加不能讓他睡塌上了。
可徐香晚不想給裴麟生孩子!
她出嫁前雖沒有阿娘和她說些夫妻相處之道的閨房私密話,但該有的喜婆也沒給她落下,比如那些出嫁前一晚送來的春.宮圖,希音交給她的時候手都在抖,像是手中拿的是什麼燙手之物般。
她打開瞅了幾眼,那的确不是什麼讓人賞心悅目的畫面,翻了幾頁便讓希音趕快拿走了,可也就是那幾頁,她也琢磨出了,孩子便是夫妻在床上打鬧時有的。
床,很危險。
聽着窗外微弱的幾聲蟬鳴,徐香晚心中更是煩躁,突然間她靈光一閃。
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
既然她不能開口,那她就逼他自己開口要重新睡塌!
那股煩躁瞬間被沖刷得一幹二淨,她有些興奮地想,裴麟今日心情還不是很好,那對她而言就更是絕妙的機會!
讓他惱了她,不願意和她睡。
于是她假寐着,半眯着眼觀察着裴麟的氣息,蠢蠢欲動。
待裴麟有些入睡了的迹象,徐香晚開始假裝自己睡相不好般開始無規律地隔一會兒踹下毯子。
她與裴麟是一人一毯,中間還豎着條軟枕。
裴麟似是被她這番動作吵醒,橫過臂彎将毯子給她往上扯。
徐香晚趁機像是被他吵着了般抱着軟枕翻了個身,左手甩在了他的頸側,力道不小,啪得一聲。
動怒了嗎?徐香晚眼睛眯開條縫。
卻見裴麟還好脾氣着慢慢移開橫在他脖頸上的手,一邊還給她拉着薄毯。
這可不行!
徐香晚手不行,下一步便動上了腳,她趴着抱住軟枕,将腳順勢跨過軟枕踩在了裴麟的腰側,剛好是那有些内凹的腰窩,弧度适合踩踏。
她下了狠心,裝作夢魇了,嘴中突然嘟囔着:“走開,走開,别過來!”為了演的像,她裝作受驚的語氣,還帶上了些哭聲。
然後心一橫,腳下一用力,把裴麟往床下踹。
她以為裴麟這下肯定會惱了。
而在裴麟眼中,徐香晚抖着身子瑟縮在床角,耳邊滿是這小娘子嬌怯怯的夢呓,不知做了什麼駭人的噩夢。
她在他面前總裝的堅強,但他知道,這不代表她沒有怕的東西,不代表她不需要被保護。
剛才見月摔的那隻碗,讓他記起了當初他發癔症時控制不住将案上的藥碗摔了個粉碎,母親光腳在月色中倉皇趕來,踩過一地的碎瓷将他擁入懷中,如鮮血般溫熱。
此刻的徐香晚,讓他想起了當初的他。
徐香晚要是知道裴麟是這樣危險的想法,她一定會懸崖勒馬、安靜睡覺。
可是,她不知道啊。
她見半天裴麟沒動靜,身子不動如山,隻以為是自己叫的不夠慘,下腳不夠狠。
就在她準備一鼓作氣時,裴麟一隻手将她卷入了懷中,帶着他體息的薄毯從下颌處罩下,徐香晚抱着那條軟枕直直撞進那溫熱的胸膛中,背後是他輕拍誘哄的大掌,頸下是他橫着的鐵臂,他們發絲交纏在床榻之間,一時難分你我。
于是她,再也不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