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三年前,這裴家三郎闖了三四次軍營,不說話,隻徑自不要命地往裡沖。
軍事重地,哪怕裴氏再為顯赫,豈可任人擅闖?
于是十幾個士兵圍上前想生擒裴麟。
裴麟畢竟是貴人,尚且年少,又無上官拍闆,士兵們也不敢直接動用兵器。
誰知,幾十個士兵都抵不住一個十歲出頭的少年,而且這少年下手毫不留情,誰攔他誰便遭殃,沙地上滿是血迹,使那些上過戰場的士兵都心生寒意。
最後還是營外兩個中郎将趕來,聯手将他拿下了,他們身量足有兩個裴麟那般高,卻也沒讨到什麼便宜,身上挂彩不少。
之後的兩三次,裴麟越闖越兇,打得滿身是血都不罷休。
人人隻當這煞神是嫌自己命太長了,嫌這些士兵的命太長了。
最後才知曉,他是想要從軍。
南梁從軍一般隻有兩條路——強征和舉薦,也可稱作為平民的路和世家貴族的路。
在太平世,一般隻征軍戶男子入軍伍,可若逢亂世,則除了世家貴族外,每家每戶的壯丁都有随時被強征的可能。
南梁雖為帝統,但根在世家,動搖世家,也是動搖國本。
因此世家子弟不在強征之列。
而舉薦雖然被稱為是世家貴族的路,但實際上大多是名望世家向上舉薦寒門武将,隻有少一部分是武将世家子世代沿襲,更少的是舉薦非武将世家中從武的世家子。
但有一點是确定的,是否舉薦、舉薦誰的權力,牢牢掌握在名望世家手裡。
裴麟隻能被舉薦,不能被強征。
可沒有裴氏首肯,誰敢舉薦裴氏三房獨子?
裴齊兩氏本就是世家上流,齊老太君又年近七十威望頗重,既是裴氏的老祖宗,也是齊氏的老祖宗。
當年裴啟棄文從武、忤逆尊母的事雖然隐秘,但世家從武之族數來數去也就那幾家,該知曉的人都知曉,若不是其嶽丈林老将軍硬氣收下裴啟,裴啟不一定能成為武将,如此也就不一定會戰死沙場不見屍首......
若林老将軍和裴啟尚在人世,那裴麟從武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可如今兩位将軍都不在了,而且都是死在沙場,若裴氏不同意,何人敢将這根獨苗收入麾下?
當今皇帝元晟與裴麟年齡相近,幾年前也得倚仗世家鼻息,傳聞中此帝耽于聲色、并非治世明君,想要他一封聖旨,在根基不穩時得罪世家,更是妄想。
所以裴麟雖一身武力,想要從武,卻走的那麼難。
連闖三四次軍營,換做常人,早已屍首異處,可裴麟不是常人,他是裴氏嫡子。
除了打傷數百士兵、自己受了些傷外,此事早被裴氏用财望平息,最後裴麟還是被林氏攆着去讀書了。
過了兩三年,裴麟又回來了,身邊還有個格為窈窕的小娘子。
見那守兵的視線往徐香晚身上瞟去,裴麟蹙起眉間,開口道:
“今日來,非為闖營。”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那守兵用奇了怪了的神情轉向裴麟,再問:“那為何而來?”
“我來,為拜見陳指揮使。“他沉道。
話音剛落。
黑甲衛被有序破開,在沉悶的腳步聲裡,從中走出一個黑影來。
長.槍抵地劃出一串火花,重盔甲穿在身上泛着凜凜冷光。
厲聲而出:
“何人闖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