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靛藍色的帖子再次從徐香晚的長袖内、遞到陳元面前。
陳煊為建東陳氏嫡長子,未來陳氏的宗主,自然要替陳氏考量。徐香晚的這一番話在他心中過了一遍,覺得的确收下裴麟裴勳二人,對陳氏有利而無害。他們建東陳氏一族原本便據守北方,在金陵勢弱,不然當初陳元也不會稀裡糊塗地被人栽贓陷害,武将本在世家之中就是弱勢,此番三叔父回到金陵,族中長老也有意南遷,所以才派他來輔助三叔父,這送上門的武器,沒有不收的道理。于是他在陳元身後正了神色提醒道:“三叔父!”
陳元沒想到裴麟這小娘子的嘴生得如此厲害,在他震懾下,還短短時刻内就将利害關系說清了。
可他現下答應收下,那豈不是要屈服于一個小娘子?
陳元與徐香晚眼對着眼,誰也不想讓。
片刻,陳元上前一步,裴麟立即将徐香晚擋在了身後,場面變得緊張起來。
裴勳撿起小石子又打了一個水漂,他拍拍手站在裴麟身邊,同樣将徐香晚擋在了身後。
“我和裴麟都是堂堂正正的男兒,沒有讓一個小娘子為我們沖鋒陷陣的道理,今日是誠心前來,陳指揮使,你說,我們要如何才能入你麾下,如果達不到你的要求,不用你開口,我們自退。”
陳元還是不語。
這讓徐香晚有些急了,在裴麟裴勳兩人身後再次出聲道:“陳三叔,難道你是真的一點都不念及故人之情嗎!”
良久。
“呵,故人?”
陳元擡眼看向遠邊天際,怅惘重道:“故人二字太過輕飄!”
然後上前接過帖子,在裴麟裴勳胸膛上各打一拳,粗道:“既然你們想入我麾下,那就要完全服從我的訓練。三個月,如果你們在三個月後能通過考核,那麼我敞開東郊軍營,恭迎你們。”
這,就是成了!
徐香晚露出醉人的酒窩,裴麟裴勳相識一眼,向陳元鄭重行禮:“多謝陳指揮使。”
陳元不肯受禮,轉身就走,大聲道:“明日辰時,東郊見。”
“下次再比,一定把你們都打服!”陳煊跟着陳元,轉頭朝二人挑釁。
和煦的太陽已挂高空,照得人身子暖烘烘的,河面上金光粼粼。
裴勳耍帥地上了馬,居高臨下看着立在馬車旁、向他行禮道别的徐香晚,咳了聲道:“不愧是我裴氏的人。”
随即一拽缰繩,夾緊馬腹,“駕”的一聲,揚起一路泥塵。
徐香晚心情很好,笑得臉若春花,像一幅生動的河邊美人圖。
可惜,她一心情好便容易忘事。
于是,她扶着見月的手、踩着馬凳上了車闆後,竟破天荒地轉過了身。
裴麟堅持數年,方才得到從武資格,心中早就澎湃不能靜,袖下的手都因心緒激湧在微微顫動。
徐香晚的轉身牽動了他的視線。
他一擡眼,便見适才不讓他扶的妻,語笑嫣嫣向他伸出了手,滿臉溫柔道:
“走,我們回家。”
日光落在她的肩頭,發絲也揚在溫暖的金光裡。
于是他心中的潮堤再難抵抗,那澎湃的潮水順着心意嘩啦啦湧入幹涸之地,将埋下的種子都滋潤盡透,從此有了再見春日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