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凱爾頓的脾氣很差,至少社區和學校的人都有目共睹。
成天把“該死的”“去你的”挂在嘴邊,不知道的人還會以為她三歲開始就說起了髒話。但是不會有人去教育她,住在他們這種窮鄉僻壤的人能指望有什麼教養嗎?而且生活那麼困苦,唯一能讓人發洩的也隻有說說髒話了。
整個街區裡都彌漫着老人掉落的死皮和爛指甲的味道,牆上被叛逆青年用噴漆噴上了不雅的圖畫符号。斯凱爾頓昂着頭拉開了一扇搖搖欲墜的木門,在關門之際,她不忘對着尾随的人豎了一個中指,輕快的口哨聲在短暫的間隔後再次響起,她又咬牙罵了句“該死的”。
上着整個州裡評分最低的中學,一日三餐幾乎都是快餐,誰叫超市裡一棵有機蔬菜賣得比肉還貴?該死的資本家就該拉去挂路燈!斯凱爾頓的虛榮心讓她很想去跟鄰居炫耀,在搬來這個鬼地方之前她究竟過得是什麼養尊處優的生活!但是她忍住了。
一切都是那麼的爛。斯凱爾頓真心這樣覺得,父母,以及自己的名字和長相都爛得一塌糊塗。
已經習慣了他們兩個無休止的争吵,斯凱爾頓跟沒看見似的繞過兩人去廚房打開冰箱,真走運,裡面還有一個蘋果和一小塊黑麥面包,在回到自己房間前她還拿了幾塊糖。要是有一點黃油就好了,她這麼想,但目前也不能奢求那麼多。
在她爸娶了後媽後她就對這個家沒什麼念想了,有時候動手打架連血都濺到過她的臉上,真髒。她沒有想過去勸架,有人罵過她是人渣,管他呢,關自己什麼事?最後還是鄰居嫌聲音太大報警解決的。
不過,斯凱爾頓,聽起來真奇怪,雖然像男生,但至少不是“安妮絲”這種能讓人想到茴香的名字。而且不論是父母還是其他人,都覺得她長得奇怪極了,“簡直像個怪胎”“惡魔”……應該是這麼形容的吧?白色的頭發和睫毛,眼睛也不是大部分人的藍色,是微微泛紅的顔色。盡管自己很想表現出毫不在意的樣子,但每次去上學前她還是要在洗漱台照好久鏡子。
唯一能讓斯凱爾頓感到稍微開心的,就是回到房間後能埋頭研究魔法。沒錯,她是一個魔法發燒友,同時她還很自信的認為,自己絕對會像小說裡的主角一樣出人頭地。因為她從小就有一種通靈的能力,能看到像鬼怪、靈魂那樣的東西,所以自己應該會有精通魔法的天賦。
魔法書是她在收拾祖父母的遺物偶然間發現的。按照上面的方法練習,她先是将一個橡皮擦慢慢挪動起來,再是一本書,最後能做到控制一個人的重量。有了成果,斯凱爾頓迫不及待地想要學習更多的魔法,有攻擊力的魔法,治愈性的魔法,甚至是古代的煉金術。如果能學會的話,她就不用待在這個狗屁不如的家中,可以自己遠走高飛了。
但是真的有這麼簡單嗎?斯凱爾頓最近總能透過窗戶看到一個怪人,那個人總是站在不遠處的十字路口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家。她能感受到被注視的視線。這一舉動惹得她全身發毛,總是把房間的窗戶遮得嚴嚴實實。
有什麼東西要來了。
斯凱爾頓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
異變發生在冬天。
街道上蓋滿了雪,她喜歡把這條街稱為“覆雪之路”。
家裡不知為何變得格外寒冷,她明明有好好确認過暖氣片沒壞,而且還是熱的。閣樓總是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像是有老鼠在爬。實在受不了了,她隻好清早裹着棉衣跑去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市買了幾對老鼠夾。
社區最近幾天也老是發生怪事,為此很多人跑去教堂進行禱告。因為斯凱爾頓所在的教區都是窮人,且犯罪率也很高,幾乎沒人能為教堂捐贈錢财,所以主教似乎已經放棄他們了。現在人們意外地去了教堂禱告捐錢,把神父都吓了一跳。
斯凱爾頓看到的奇怪的東西越來越多,不同于先前看到的,這簡直就是密集恐懼症害怕的畫面。她盡力裝作視而不見,在教堂門口來回踱步,她認為是自己偷學魔法的報應,為此一周都沒去碰魔法書,可情況依然沒有好轉。
社區死了寵物還有老人,據說死相很奇怪。
知道這些事後斯凱爾頓簡直是寝食難安,她拒絕去上學,坐在轉椅上啃着手指甲一個人焦慮。一切都是自己的錯!她的眼裡含着恐懼和沮喪,接着她偷偷打開百葉窗的縫隙,十字路口那個奇怪的人還在那兒,還在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的方向!
她的精神幾乎要瀕臨崩潰的邊緣了,她抓起書桌上的魔法書,“唰”地拉開窗戶扔出去。扔的過程中她的腦海中稍稍閃過點猶豫,為了防止扔太遠,她隻好丢在了樹上。
可糟糕的事遠不止這些。
房子的電“啪”的一聲全斷了,斯凱爾頓的視野一下變得黑暗起來。因為害怕她選擇躲在床上,用被子死死蒙住了腦袋,門外忽然響起“咚咚咚”的敲打聲,讓她的神經變得更加緊張。
“Devil。(惡魔)”
她在無意識間念出這個詞。
可她還沒來得及深思,門突然被粗暴地撞碎了,巨大的嘶吼聲傳來,斯凱爾頓隻感受到了深深的殺意。
“該死的!”她咬着牙罵了一句,連忙翻身下床,鬼使神差般地翻窗跳了下去。
“……唔啊!”
二樓的高度可摔得斯凱爾頓夠嗆的,她感覺自己的腿和背快斷了。但現在顧不上那麼多,她幾乎是手腳并用地開始逃命。
可惜的是,那個生命體很快從後面撲了過來,一雙強有力的手馬上掐住了她的脖子,這讓斯凱爾頓想喊救命都喊不出。她掙紮着,好不容易看清了那是他父親的臉,他的樣子看起來很是古怪,棕色的瞳孔放大甚至快要蓋住了所有眼白。
以為自己要窒息而死時,轉機來了。
散亂蓬松的頭發随意地放在身後,一件卡其色的長風衣于寒風中搖擺,遠遠的還能聞到若隐若現的酒精的味道,他的五官明朗,但不知為何斯凱爾頓沒能看清。
同樣不知為何,斯凱爾頓突然放下心來。
“Constantine。(康斯坦丁)”
她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然後暈了過去。
………………
斯凱爾特在醫院醒來。
事後,警察才把情況告訴了他。
她的後媽慘死家中,被開膛。她的父親因為有殺人的嫌疑,正在刑拘,過一段時間社區會起訴他。
關于惡魔的事,斯凱爾頓沒有問警察,說了也不會信吧。鬼才會信。
那個人,聽說是其他人請過來驅魔的,好像會魔法,據說在魔法界很有名,還是個很有名的驅魔人。
可現在斯凱爾頓管不了那麼多,她回到家,收拾好行李,準備遠走高飛去追尋夢想了。
她就是冷血,她就是個人渣!去他的家庭,去他的學校,去他的上帝!
臨走前,她向那棟房子比了個中指。
直到坐上車,她還感覺自己整個人都飄飄然的。
她從來都沒覺得坐車這麼好,說真的。
………………
“薪酬多少?給夠了才幹活。”斯凱爾頓挑眉對來人說道。
定居在洛杉矶差不多一年了,“錢管夠才幹活”已經成為了一個牢牢紮根在她腦海的不變理念。
因為自己有通靈的能力,所以她在洛杉矶當起了專門幫人解決靈異事件的專家。這活說輕松也不輕松,由于很少會有人找上門來,每次攬到活了她一般都是獅子大開口。雖然這個要價讓她的名聲變得不好,但一般幹兩三件就夠幾個月吃喝的了。管他呢。
不過,在洛杉矶想找個住的地方可真難,有一段時間她都是睡公園長椅。旅館的價格也貴的吓人。好不容易定居下來了,找到的公寓卻是破破爛爛,隔音效果也差得不行。
“他/媽/的要我說幾遍,你/他/媽/的能不能小點聲!!”斯凱爾頓暴躁地敲着隔壁306室的門,見沒人回應她隻好不停地叫着,“信不信我/他/媽/現在送你去見上帝!?”
似乎是她的投訴見效了,房間内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她這才闆着臉回了自己房間,一頭紮進了沙發裡,她平時就睡這上面。周圍堆放着許多的書籍,不乏有研究魔法的,簡直讓人無從下腳,但斯凱爾頓覺得很是無所謂。哪怕是顧客來了隻能站着談話。
她正在心中盤算着這個月的花銷。本來以為能攬到一個活,可甲方以自己看起來沒經驗為由拒絕了,到嘴的鴨子就這麼飛了。她有很努力地練習化妝,隻是為了把自己打扮得和身份證上的更像,畢竟這是從黑網上僞造的。而且,長久的熬夜讓自己的黑眼圈重了不少,不愛清潔以至于頭發是蓬亂的,怎麼看也應該老了整整十歲吧?
斯凱爾頓一個用力從沙發蹦了起來,她的味蕾還在回味前幾天吃的海鮮芝士意面,而身體已經輕車熟路地在滿是書山的房間找着梳子和鴨舌帽。
夜幕降臨,她深知到了覓食的時間。
這次得手後她一定要去十字路口的那家餐廳,要點一個藍莓派,一個熏牛肉三明治和意大利香腸三明治,一杯草莓奶昔還有巧克力冰淇淋。要是錢夠用的話,她還真想去中餐廳吃燒臘和小籠包。
你問她要幹什麼?這還用問嗎?斯凱爾頓每次到了手頭緊的那天晚上都會去“招搖撞騙”。其實就是簡單的騙術,假裝走路不小心撞到了人,然後用魔法偷偷将倒黴蛋的錢弄到手!當然,她超有眼光,隻會偷那些看起來就像個暴發戶,還要穿金戴銀大搖大擺地對周圍人炫耀“快來搶我啊!”的大肚腩。
不巧的是,也許是同一種把戲的耍多了,這一次并沒有什麼可觀的收獲。最慘的是還被一個富家夥和他的保镖追到了死胡同裡,沒辦法隻好躲到了一旁的樓頂上,索性這算是個平房,高度夠她偷偷探出半個頭将倒黴蛋的錢包勾到手了。
就在要得手之時,斯凱爾頓突然感覺到自己被莫名一拽,手腕瞬間一陣生疼,那個力量幾乎要将她整個提起來。懸在半空中的錢包瞬間掉了下去,肥鴨們在躊躇了一會後馬上離去。她這才忍不住哼出聲。
完蛋,又要進局子咯。她很想撇撇嘴這樣嗤一聲,但她還是咽下去了。
在心底反複确認好自己戴好鴨舌帽和口罩的同時,斯凱爾頓又被那個壓制她的力量給按倒在地。但别以為她會怕,就算是手铐給她拷上,她也能跟變戲法似地掙脫出來。僅是表面做出驚慌的樣子,實際上隻要臉不被看到,她随時都能溜。隻不過要換一個新的作案地點咯。
“……呃,毒、腐蝕!!管他呢!”斯凱爾頓咬着牙叫了一聲,雖然她還沒想好這魔法該叫什麼,但隻要是自己想的有腐蝕性的液體就行了。
果不其然,魔法奏效了。隻見斯凱爾頓的手掌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魔法陣,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中溢出顔色奇異的液體。那些液體從她的手掌上或流或沾到了對方的手上,她忍不住“嘶”了一聲,在心裡暗自後悔這個魔法沒能抽空加以改進。而對方正如她所料那般松開了手,加上她剛剛還施加上去的能讓人感到幻痛的魔法,想必還要過一會兒才能緩過來吧。
“哈哈!愚人節快樂!”
現在離四月過去很久了,隻是她才不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