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眼前這些破敗的房屋舊宅盡是些搖搖欲墜的磚瓦朽木,有些房梁已經塌了,寒風正從堂中穿過,落在單茸身上,她隻感覺到寒冷。
每處還算得上牢固的圍牆之下都鋪着稻草,上面躺着人,不知是睡着還是死了,單茸的目光從他們身上掠過,卻又湧起了一陣無能為力。
難民們從各地州府湧來,卻進不去城門,隻能龜縮在這城郊的地界,每日靠着施粥度日,若是死了,就卷上草席,草草丢進亂葬崗埋了,日複一日,這裡的人們早不知道什麼叫希望。
身為一條在寺廟中長大的魚,穿書後又是千金大小姐,單茸自然是沒見過這樣的陣仗的,她皺起了帷帽後的一張小臉,心中難免對李書景待着的地方有了幾分成見。
有幾個神智尚且清醒的人看見單茸和春華二人出現在巷口時,便能感受到二人身上不愁吃穿的貴氣。按理來說,大人物是不會纡尊降貴來到這種地方的,可畢竟她們是兩個女子,身邊有沒有帶侍衛,因此幾人對視了一眼,壯着膽子往單茸身邊湊,嘴裡嚷嚷着“貴人們賞點銀兩吧”。
一雙雙渾濁的雙眼釘在了單茸身上,她吓得毛骨悚然,好在春華是個一心護主的,見着情勢不對,直接亮出了手中的長劍,攔在單茸面前。
那些流民眼中依然閃爍着不甘心,左右餓死也是死,被一劍砍死也是死,倘若此刻孤注一擲,或許……
春華心中暗道不好,單茸眼疾手快,将春華手中提着的食籃拎到了自己手裡,以便她能夠更好地用長劍護身,争取不讓自己做那個拖後腿的人。
掙脫了束縛之後,春華亦是一凜,長劍出鞘,眼中更是帶上了幾分殺氣。
她從師時,學的便是如何保護小姐的、殺人的路子,眼下情況緊急,雖然春華不明白小姐為什麼要來這裡,但為着單茸的安全,就算殺幾個有心拉扯的難民,也算是情理之中。
那幾個人看着春華是個練家子,常年的饑餓讓他們的身上沒有幾分與之相搏的力氣,權衡之下,還是決定為自己留條後路,萬一這位貴人能夠助他們脫離苦海,看他們可憐,賞幾口飯吃呢?
幾人縮了縮脖子,退回了之前躺着的稻草上,保存着體力,不再動了。
春華同樣松了口氣,将長劍又收回了鞘中,從單茸手上接過了食籃。
-
經過方才發生的事,單茸覺得應該趕快找到一個可以問話的人,畢竟獨身在此,多待上一會兒便多一分危險,今日的她是來找李書景的,自然不能把時間都花在和這些流民糾纏上。
她的目光從眼前這些或死或睡的人身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了一處牆角下同樣在打量着她的老婦人身上。
老婦人形容枯槁,看上去奄奄一息,身上穿的也不過是東拼西湊起來的一身破布,胡亂地蓋在軀體之上,大概早失去了保暖的作用,因為她隻是在稻草上縮着,似乎隻有這樣才能帶來一點溫暖。
老婦的懷中還抱着個小孩,四五歲出頭的女孩雜亂着頭發,還保持着一絲童真的小孩吃着手指,打量着不遠處的單茸。
這個年紀的小孩大多是愛哭愛鬧的,面前這個小姑娘大概是早已嘗盡了冷暖,隻是睜着一雙圓圓的杏眼——
這是她身上最明亮的東西了,髒兮兮的小臉上沒有一絲血氣,單茸難以想象她到底有多久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了,可她也隻是深深歎了口氣,在心中說了句“阿彌陀佛”。
她今天不是來當善人的,因此隻能将她們的苦難視而不見,等待以後能完成自救之後,再來考慮這些人的生計問題。
單茸努力在心中說服了自己之後,才邁開步子,向着老婦和孩子所在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