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在街上喊起來……
倘若有人報官,她更是有嘴說不清了。
曲館離李書景的住處不遠,等玉芽兒被當螃蟹一樣五花大綁,扔在榻上時,已然快黃昏了。
李書景倒是不在乎天色,隻是這麼個大姑娘關在他的住處,到底有些說不過去。
他很是憂愁地看了看玉芽兒,又看了看單茸,歎了口氣,問:“你打算怎麼處置她,就這麼一直關着?”
單茸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眼玉芽兒,示意李書景到外面去說。
二人到了玉芽兒聽不見的地方,她才歎了口氣,說:“她這樣的身份,在京城必定不是孤身一人。如今被我們大張旗鼓地從曲館帶走,想來能騙過她那些同黨,來此處救她。”
李書景倒是有些小瞧了單茸的心思,不過轉念一想,大宅院裡出來的小姐,怎麼可能行事不缜密?
他沒再多想,隻是點了點頭道:“算是個辦法。既要甕中捉鼈,便不能輕易洩露了行蹤。等下你從另一條路走,别被跟着的尾巴發現了。至于那些要上門的人……”
他眯了眯眼睛,眼中難得帶上了一絲殺氣:“小姐交給我就是了,若是捉到了人,我自會找人聯系小姐。”
單茸得了李書景的保證,登時安心了不少。她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李書景的肩,笑道:“還是你最靠譜。”
李書景眼角餘光掃過放在他肩膀上的手,鮮少沒怎麼抗拒。
他扯了扯嘴角,說:“為東家做事,應該的。”
不過一個晚上,等不到玉芽兒同黨的消息倒也正常,單茸心知要放長線釣大魚,一時半刻也不急着将全副心力放在此事上,偏偏有人比她還要更急一點。
寂無峰推門進書房時,單茸還在努力跟上季維安的思路,理解着書裡那些晦澀文字的意思,旁邊放着杯苦得要死的酽茶,幫她吊着些精神。
見寂無峰大剌剌地推門進來,季維安被打斷了授課思緒,夫子脾氣登時上來了,拿着戒尺就要和他争論一番,一副對單茸很是護犢子的樣子,呵斥道:“你是何人?書房重地,豈由得你無禮沖撞!”
寂無峰草草向着季維安行了個禮,頭一次沉着面色看向單茸。
她意識到了有些不對,站起身來對季維安道:“這是與我家交好的少公子,想來是找我有要事,煩請先生稍待片刻。”
季維安面色不虞地點了點頭,吃了口茶道:“速去速回。”
單茸這才松了口氣,帶着寂無峰到了外間說話。
寂無峰見周圍沒了旁人,脫口便問:“你将木槿姑娘藏到哪裡去了?”
聽了這話,單茸的心裡立時涼了半截。
雖說寂無峰的反應也在她意料之中,可此間心緒向來不由人,她深呼吸了幾次,将那股莫名其妙湧上來的酸澀壓了下去。
這幾日,寂無峰一直在忙政事,鮮少過問單茸都在做什麼,可她偏偏記得,在原主的記憶中,寂無峰還曾為她不思進取的事煩心過一陣子。
如今她倒是改邪歸正了,寂無峰卻要在這個時候來質問她,那個什麼木槿姑娘在哪裡。
單茸扯了扯嘴角,揚起一個慣常的無辜笑臉,推诿道:“什麼木槿姑娘?我可不認識那種人。”
寂無峰對她的小動作從來是了如指掌,見她這樣笑,也并未被分走心神。
隻是他眼底并無怒意,或許是依舊将單茸當作那個隻愛惡作劇的小姑娘,自己冷落了她,便想些别的法子來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寂無峰道:“木槿姑娘被你從曲館帶走時,周圍人看見的人可不少。”
單茸嘴角的笑意也收斂了幾分,直視着寂無峰的雙眼,聳了聳肩,态度絲毫沒有退讓,“既然寂小将軍如此神通廣大,想來也應該查到了這木槿姑娘,就是當初在酒居彈琴的玉芽兒了?那我倒是想問問,你三番五次說我胡鬧,可曾想過她為何在這偌大的京都城中隐姓埋名,口中沒有半句真話?”
寂無峰被她問得一愣。
在今日見面之前,單茸給他展現的一直是天真爛漫的少女形象,此時咄咄逼人,反倒令寂無峰先前準備好的說辭都派不上用場了。
他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道:“她有不得已的苦衷,自然要等她願意開口時再說。無論如何,你也不應該将人私自帶走,太胡鬧了。”
胡鬧。
單茸在心裡冷笑一聲。
寂無峰就是這樣定義她的行為的,至于她所說的話,所考量的一切,也全然不用顧了。
小魚兒第一次感到被誤解的滋味,心中那股酸澀漸漸如潮水一般漫了上來,幾乎要淹沒她的頭頂,像是那片差點将單茸溺斃的湖水一樣,此刻将她的喉嚨也塞住,讓她說不出話來。
半晌後,單茸松懈了肩頭緊繃的力道,側過身輕聲道:“……罷了,等我下學再說吧。”
寂無峰看單茸的模樣,隐約意識到了幾分自己方才說的話有些傷人。
他伸手想要去拉單茸的衣角,好再解釋幾句,卻被她輕輕抽開手,不再回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