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晴暗暗舒了一口氣,下一秒又擰眉诘問道:
“為什麼要起這麼早?七點出發也不晚啊!”
周晚霁默默看了她一眼:
“嗯,六點起,七點出發。”
虞晴:“……”
第二天早上六點,虞晴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被周晚霁準時喊醒。
不到半小時,周晚霁已經吃完早飯淡定坐在客廳等待,而虞晴磨磨蹭蹭收拾完東西,一看時間正好七點,也顧不上吃早飯,拎着包就出發。
兩人到了高鐵站,檢完票,坐在候車大廳也剛剛八點,距離出發還有一個小時。
虞晴捂着肚子,心中懊惱為什麼剛剛不吃完早飯再出發。
“給,墊墊。”周晚霁将一盒可頌和一瓶舒化奶遞到她面前。
虞晴看到可頌的包裝紙上明晃晃的logo,是她經常去的那家烘焙店,愣了下,問道:
“你從哪弄的?”
“昨天楊姨買的放在冰箱,怕你來不及吃飯,早上我就順手熱了下,帶過來的。”
周晚霁盯着列車時刻表的屏幕,淡淡答道。
虞晴咬了一口可頌,香而不甜,是她愛的味道。
一小時後,兩人坐上了開往新雲的高鐵。南城距離新雲不算太遠,高鐵三個小時的車程,不過去虞晴家還要再轉車,這才是讓人頭疼的地方。
一路上,虞晴不時偷偷觀察身旁人的表情,周晚霁始終面色平靜地望向車窗之外。
“周總,對外面的風景這麼感興趣,第一次坐高鐵?”虞晴覺得氣氛有些沉悶,便開始找話。
隻不過她沒話找話的能力實在有待提升。
話音剛落,周晚霁緩緩轉過頭,神色怪異地看着她:
“你在說什麼胡話?”
頓了頓,又補充道:
“你是覺得我坐不起高鐵還是一出門就是飛機?”
虞晴表情凝固在臉上,找不出話來反駁,卻也不氣,默默閉上眼睛,靠坐在座位上假寐。
過了一會,虞晴又陡然生出一絲竊喜,一種不光明的自我認同,讓她全然忘記了剛才周晚霁的毒舌。
到達楊陵鎮虞晴的家時,天色已經變成藍黑。
虞晴領着周晚霁剛一進門,楊鳳英便踏着爽朗的笑聲從裡屋出來了。
“小晴回來啦!”楊鳳英拉着虞晴的胳膊,喜悅的眼睛在她身上來回打量。
“嗯,我們來接您回去過年!”虞晴說話的聲調比平時都高了幾度。
“哦,奶奶,這是我……老公,”虞晴停頓了下,“周晚霁。”
周晚霁微弓着背,溫和笑笑,道了句:
“奶奶好。”
虞晴沒見過他面對長輩的樣子,除了他媽媽,她本以為他會是那種能言善道,八面玲珑的精英做派,卻沒想到他隻是簡單随意地問了聲好。
盡管如此,也不會讓人覺得他傲慢無禮。
或許,有些人天生就擁有這樣的能力,即使什麼都不做,也能被全世界偏愛。
楊鳳英扶着虞晴的胳膊,昂首打量着面前的男人,過了幾秒,連連點頭,甚是滿意,嘴裡還欣慰地念着:
“都好!都好!”
周晚霁保持微笑的表情看了虞晴一眼,對方聳了聳肩,一副司空見慣的姿态。
“你們還沒吃晚飯吧?”楊鳳英松開虞晴的胳膊,腳尖轉向廚房的方向。
“沒呢,想喝奶奶熬的粥,”虞晴嬌笑着,又像小學生回答問題一樣筆直地舉起右手,“我去幫忙淘米!”
楊鳳英嗔她一眼:“多大人了,還跟個小孩兒似的,我不用你幫,你好好陪陪……你老公。”
虞晴聽到這個稱呼時下意識望了眼周晚霁,正好對上他的視線,頃刻間臉色紅了幾分,低低道:
“他不用我陪。”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虞晴還是帶着他在鎮上轉了轉。
楊陵鎮的夜晚是靜谧的,不似大城市的燈紅酒綠,鎮上的人沒有什麼夜生活,大都是吃過晚飯便早早地睡下。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去,隻有幾盞路燈孤單單地屹立在道路一旁,投射出星星點點冷白的光。
兩人并肩走着,四周安靜得緊,隻聽得到二人“笃笃”的腳步聲。
虞晴悄悄吐出一口氣,心思沉重,開口又顯得平常:
“怎麼樣,見慣了大世面,是不是覺得鎮上的生活很無趣?”
周晚霁默了默,探究的眼神望着虞晴,須臾道:
“還好。”
“這就是我長大的地方,雖然比不上京市,”虞晴頓了下,當她說出這話時,心中好像突然釋然了。
她看着周晚霁,輕松笑笑,一邊模仿着電視裡的腔調:“但是它也有它的——脈,搏。”
周晚霁看她此刻悠然自得的樣子,恍然大悟,單側唇邊微微勾起:
“所以,這就是你昨天悶悶不樂的原因?”
虞晴被說中也不覺得難堪了,努努嘴,一副弱者的姿态:
“是又怎樣,我還不能有點小情緒了……”
周晚霁癡了一瞬,接着輕笑了下:
“當然可以有。”
“隻是虞晴,我想說的是,”
周晚霁突然嚴肅下來,正色道:
“所謂的世面在我看來根本是一個僞命題,今天是我第一次來到楊陵鎮,就像你曾經第一次到南城一樣,大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見到那裡的風景和人,感受到你所說的‘脈搏’,并因此獲得新的人生體悟,在我這裡便是見了世面。”
話落,他似乎想到什麼,意味深長地望着虞晴:
“今天,我也算是見了世面。”
虞晴被他一番話說得心情有些複雜,又被他盯得臉紅,胡亂擺擺手:
“好了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待會奶奶看不見人又該叫了。”
“好。”周晚霁幹脆道。
幾分鐘後,兩人回來了,楊鳳英剛好擺上最後一盤菜,一邊招手一邊說着:
“哎呀正好,快快,坐下吃飯。”
“奶奶,您怎麼做這麼多,咱們就仨人也吃不完呀。”
“不多不多,我孫女婿第一次來家裡,也沒什麼好吃的能做的,咱們多炒幾個菜,争取數量取勝!”楊鳳英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笑着說。
“奶奶,您快坐下來,我們一起吃。”周晚霁有些動容,走到楊鳳英身旁,扶着她坐下。
祖孫三人圍坐在一張小方桌前,門外凄清寂寥,寒風凜冽,屋内笑語連連,融洽溫馨。
飯後,虞晴和周晚霁來到廚房幫忙收拾,楊鳳英嫌棄地将二人推了出來:
“不用不用,一共就這麼大點地兒,還不夠擠的!”
“沒事,擠擠暖和。”虞晴調皮地笑着。
“那行,小周留下幫我,晴啊你去收拾一下床鋪,好久沒住了,把床單換了再睡。”
“得嘞!”虞晴朝周晚霁愉快挑了下眉,“噔噔噔”跑走了。
留下周晚霁和楊鳳英二人在廚房收拾。
“小周啊,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啊?怎麼這麼倉促就結婚了?”楊鳳英沒看他,手裡一邊洗着碗說。
周晚霁默了默,回道:
“朋友生日的時候認識的。”
楊鳳英擡眸,目光幽深地望了他一眼,繼而笑着說:
“小晴是個好孩子,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從小到大她的成績都很優秀,不需要人操心,懂事又能幹,唯獨感情這方面,差了點意思。”
周晚霁聽出她的言下之意,頓了頓,鄭重地說:“奶奶您放心,我會努力對她負責的。”
兩人又閑聊了一會兒,楊鳳英不時給他講一些虞晴小時候的事情,短短十幾分鐘的功夫,讓周晚霁對虞晴的了解更近了一層。
廚房收拾完,周晚霁來到裡屋。
在客廳沒見到人,又輾轉進了卧室,看到虞晴倚靠在牆邊,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裡打撈上來一樣,臉色蒼白。
周晚霁登時心頭一緊,上前問道:
“虞晴,你怎麼了?”
虞晴苦笑了下,有氣無力地央求道:
“周晚霁,你抱抱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