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波瀾不驚地回望司馬毅笑笑。
他即使有些尴尬,也叫司馬毅看不太得出來。
司馬毅覺得無趣地又去偷聽右桌的。
右桌在說:“你們聽聞了嗎,幾月前,有個城外潛龍寨的賊匪闖入城中,跑進藥鋪醫館便是要打打殺殺。被劉皇叔麾下的趙子龍将軍抓了,已經關進大牢。這新野城中能安生,多虧了有劉皇叔和這幾位将軍。”
“那知曉這賊匪為何要來打殺醫館嗎?”
“這誰知曉?”
“我倒是聽說,是因為這亂世藥材價錢暴漲,那賊匪的一個小輩因無錢購買藥材不治身亡,這才來報複的。”
“那這賊匪也太是非不分了!這亂世藥材、糧食飛漲本就是常态,怎可因他一人親眷之死,便報複無辜的大夫?”
“是了。”
聽到這裡,司馬毅對那右桌全桌的人都面露不屑和嫌惡。
想起絨花的死,司馬毅更不由得遷怒起劉備來,一本正經地對諸葛亮道:“孔明,我看我們也不必體察什麼劉備治下如何。雖然劉備确實仁德賢明、并不差,但是他亂收容難民,總有一日現下已有的活計會被分派完,到時那些沒有生計的難民難保不會倒打一耙。況且,他連城中藥材的價錢都管控不好,害得城外距離新野不遠的一處山上一個無辜的女娃死去。難道這女娃就不是他的臣民了嗎?我瞧着還不如曹操,會在非常之時動用雷霆手段。”
劉備這樣的懷柔之人,司馬毅突然不太喜歡。
他情緒激動,滿面憤恨,連抓着的木著都被他手上巨大的力道微微掰彎。
他正猶覺得不解恨。
黃月英則是笑意盎然地看他,接着搖搖頭,對他說道:“忠達,可不是這樣的哦。”話罷,黃月英伸出食指,指了指後桌。
司馬毅便傾耳去偷聽後桌說話。
後桌在說:“旁邊那桌說的那件事,你們也都有所耳聞吧?聽說抓了個匪寇,但皇叔也沒說要殺他,他既沒犯下人命,關得久一點便是。而且,更因為這匪寇,皇叔恍然城中藥價太高,于是已經出面調和,從襄陽等地求來了更多的藥材,以降低價錢,讓更多的百姓有錢看醫、吃藥。誰還能說皇叔不真的仁德賢明呢?”
司馬毅的惱怒之态突然戛然而止,繼而有些尴尬地松開木著。他發現木著彎了些,更拿到桌下悄悄地使力掰直。
但他嘴上依舊不依不饒:“盡管如此,我還是覺得劉皇叔非明主。他仁德賢明沒錯,可正因為太仁慈,會使他優柔寡斷、喪失理智。真英豪者,當趁此時荊州牧虛弱,取而代之。”
不久後,劉備不僅會被曹操打得連一座城池都沒有,還要因為荊州的幾個小縣小城與東吳各種扯皮。
再往後,劉備還會因關羽、張飛的死,魯莽發兵東吳,而後在夷陵,被東吳陸遜的一把火,燒得慚愧崩潰,很快了結自己颠沛流離的一生。
這有什麼好的?
司馬毅已經偶爾可以擺脫自己作為未來人對于這個時代那些古代人的崇拜濾鏡,從自己的角度,客觀地分析。
諸葛亮卻并沒有聽信他的觀點,随之附和,而是意味深長地笑道:“如此,劉備才比曹操、孫權更需要一個理智、有深謀遠慮的謀士。”
“其實,收留難民沒有錯。但比于無止盡地塞人、靠自己一人之力來安撫他們,倒不如讓他們自食其力。既然這城中藥價過高,那不如張羅難民入周邊山野采藥。采來藥草販賣出去,既能平衡藥價,又能讓難民有生存之法。”
濁酒已經上來,諸葛亮一邊輕抿面前的杯中酒水,一邊胸有成竹地說着。
諸葛亮說得沒有錯,這倒是個極好的法子。
司馬毅眼前一亮,而後又一暗,失落地反問諸葛亮,“那孔明你就決定要追随劉備了嗎?”這樣的話,他們還是會如曆史上記載的一般,成為不同陣營的對手。
就算司馬毅能堅定自己,不投靠曹操,他也不想失去有諸葛亮這樣一個朋友,伴着自己隐居。
諸葛亮忍俊不禁:“倒也沒有這麼着急、确定。劉備治下尚可,但仍有不足。這新野小城百姓仍有閑心來食肆排隊用飯,可見安樂祥和。但難民太多、城池太小,始終不容忽視。劉備的勢弱,依舊是他最大,也是我最擔憂的問題。”
“别想那麼多,我們隻是出來遊玩的。待吃完飯,我們去周邊的城池也都轉轉。轉到冬日來臨,就去山裡打鳥煮茶,看過雪景再回隆中不遲。”
聽諸葛亮這樣說,司馬毅再不覺得諸葛亮想投靠劉備,遂複地喜笑顔開:“好诶,去山裡看雪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