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席卷了整條街道,本就脆弱的電箱被一陣激烈的穿堂風裹挾,飛向天空,然後重重落地,附近的路燈在某一個瞬間倏忽靜默了。
窗邊的媽媽把看雨的小女孩拉走,說:“該睡覺了,蓋好你的小被子哦,别着涼。”
淩诩從窗下經過,一向寶貝的頭發被雨水打濕,貼在後背上,他回家穿了件衛衣就又出來了,安靜的壞境會讓他思考太多,而在這種時候,想太多不是一件好事。
他應該相信宋航,可有些時候很難做到。
雷雨夜,酒吧裡相比往前而言無比寂寥,連座位都空了一大半,今天樂隊還沒開始演出,他來得有些早。
吧台後的調酒師正在擦拭他的酒杯,淩诩在高腳凳上坐下,低聲說;“一杯特調,多加檸檬。”
“淩?”調酒師不太自信地問,“阿淩?你今天怎麼來了?”
不怪他認不出來,他印象裡的淩诩要麼在舞台上“搔首弄姿”,要麼在台下勾肩搭背,笑得像個十八歲的小惡魔,哪裡是現在這種頹廢萎靡的樣子,一看便知受了情傷。
淩诩沒應,支着下巴出神,半幹的頭發捂得他不太舒服,不想說話。
聽說淩來了,程雲飛冒雨提前從家裡趕了過來,一屁股坐在淩诩旁邊叽叽喳喳。
“阿淩,看這樣子,你難道是被甩了?你可千萬别傷心,你的魅力可是大得沒邊啊,随便招招手,這裡的人全都得跟你走,正好,要不要去見見那個小孩?話說回來,他今天居然沒纏着我問你在哪,真是奇怪……”
“吵死了,給我閉嘴!”淩诩隻覺得他聒噪,端起手邊的小蛋糕就往他臉上招呼,一點面子不給。
就算被糊了一臉的蛋糕,程雲飛也一點都不生氣,他換了個方式安慰說:“别生氣别生氣,不見就不見。要不這樣吧,咱們樂隊明天去郊遊,你也一塊去,看看風景散散心,天涯何處無芳草。”
“閉嘴,走開。”
其他人一看淩诩這麼暴躁,都有點躊躇不前,程雲飛連着吃癟,隻能暫時退場,也勸别人不要過去,免得發生“傷亡”。
然而偏偏就有不怕死地敢于直面狂風暴雨。
“阿淩,我終于見到你了,我好高興。”
這聲音有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淩诩擡眸,從吧台後的酒瓶倒影裡看見了他,那個綠頭發的家夥。
“我跟了你好久,原來你家住那兒啊,我每天都會去看你的,我還會準時去接你下班,阿淩——”
說時遲那時快,淩诩操起酒瓶就砸了過去,一地的玻璃碎片,還有躺在地上痛苦哀嚎的人,他全都不感興趣。
很惡心。
“傻逼。”
酒吧老闆倒吸一口涼氣,淩诩打人沒關系,别在他店裡面打啊。
李俊滿頭是血,一邊哭一邊尖叫,淩诩一腳踩在他的心口,彎下腰,語氣森森:“再他媽跟蹤我,老子打死你。”
他用力踹上李俊的下巴,這下不隻是頭頂冒血,嘴巴裡也在流血,還吐出來了兩顆混着血的牙齒。
“哎喲我的姑爺爺,你可别再打了,消消氣啊。”老闆見勢不妙,趕緊過來阻止他,右手背在身後瘋狂示意把地上的人拉走,别丢在淩诩面前刺激他。
片刻後,淩诩按了按太陽穴,重新坐回位置上。“抱歉老闆,給你添麻煩了。”
他說話很輕,跟剛才罵人的樣子毫不相關。
畢竟相處了這麼久,是頭豬都養出感情了,他歎了口氣,勸淩诩:“跟我說說,發生了什麼,說不定我們能幫上忙。”
淩诩遲鈍地擺了擺腦袋。“不用,我睡一覺就好了。”
淩晨三點半,淩诩搖搖晃晃地走出酒吧,雨越下越大了,街道上空無一人,臨街店鋪漆黑一片,公交站台亮着溫和的白光,他撐着傘,在路牌下傻站了會兒,仰頭把站點從頭看到尾再看到頭,然後慢慢踱步回家。
黃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砸在傘上,狂風大作,雨水一股腦鑽進了傘下,他抹了把臉,頭頂完全濕了,剛才的大風把他的傘吹翻了,等風停了,他沉默着把傘骨掰正,打上傘,繼續往前走。
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往哪走都是向前。
宿醉加上淋雨,不出意外的,淩诩病倒了,他強撐着給自己胡亂塞了點感冒藥,結果剛吃進去就滾去廁所趴在馬桶上吐了個昏天黑地。
吐出來就好了,好困……
再次睜眼的時候,入目是微微泛黃的天花闆,鼻尖有股消毒水的味道,床邊趴了個人,他不得不承認,有一瞬間他以為是宋航,心跳不争氣地開始加速。
帶上眼鏡之後才知道,這不是他期待的那個人。
劉聰迷迷糊糊地擡起腦袋,正好看見淩诩拎着吊瓶下床。
“小淩子!你幹什麼,快躺下!”他着急地想把淩诩按回床上,怕他想不開幹傻事。
淩诩看傻逼似的睨了他一眼,說:“我去上廁所。”
“哦……哦。”
劉聰不放心地等在廁所外面,看他出來才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