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道起身,把碗放到一邊,說:“隻能暫時穩住傷情。”
占英:“救護車馬上就到。”
對方颔首,重新回到了隊列。她站到隊伍最後,碰了碰一位少女的衣袖,小聲道:“你不是有治内傷的丹藥?”
正是那位清淨派的小道士,名璇玑,今年隻有十五歲,道袍都比人家小一号。
璇玑哼了一聲,說:“我偏不給他用。”
天驕們和長輩商議過後,留下一部分,走了一部分,走的人更多,剩下的隻有不到十人。占英打電話給局裡請求支援,派了更多的人過來,駐守在山下,無人機輪番在空中巡崗,連晚上都有人值守。
璇玑作為留下來的一員,也日夜看着,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她覺得……好像監視啊。
山頂月色一夜涼過一夜。
蓬萊觀後院,通身鮮紅的石棺裡,傳來一陣刺撓的聲音,因隔着一層有些發悶,似乎是指甲劃過石闆,不停地刮不停地刮,越來越快!
不久後,棺蓋沖天而起,直直飛到十幾米的高度,轟然落地,一聲巨響。
穆若水的雙手手腕都現出細細的紅線,似乎要從她皮膚裡勒出血來,漸漸入肉,直至斬斷她的手腕。
随着棺蓋再一次合上,棺中空空如也,已沒有女人的蹤影。
無人機畫面裡樹葉動了一下,坐在監控前的人敏銳地投去視線,接着所有的畫面裡樹葉都動了。
他的警惕放下來。
是風。
占英掀開帳篷,從外面走進來,問道:“有異常情況嗎?”
辦事員回道:“沒有。”他随口叮囑,“外面風大,大夥晚上都注意保暖。”
占英:“風?沒有風啊。”
辦事員:“不對,我明明看到……”
占英看完之前的監視器畫面,暗道一聲糟了,她沖出門去,緊急丢下一句:“馬上上報局裡!”
*
C大,食堂。
已經步入秋招,早就搬出宿舍的傅清微和家在本地的甘棠好不容易在學校相會,甘棠誇張得宛如牛郎織女一年一會,抱着她不肯撒手,大訴衷情。
趁着打飯的時間,傅清微才能和她暫時分開片刻。
即使關系好,也未免太粘人了一些。
傅清微特意在窗口前多停留了一會兒,轉身看到甘棠向她用力招手,面帶笑意慢慢走過去。
甘棠一看她堆成小山的盤子,驚道:“這麼多,你吃得完嗎?”
傅清微也不知道為什麼,最近特别容易覺得餓。
“能吧,消耗比較大。”她這麼回答道。
甘棠不知道她具體指的什麼消耗,但傅清微一個人養活自己,确實比她忙比她辛苦,于是她目光溫柔地說:“那你多吃點,待會我請你喝奶茶。”
“嗯嗯。”傅清微埋頭苦吃,大快朵頤,都沒有擡頭看她一眼。
甘棠突然感到了微妙的不對勁。
“清清。”
傅清微沒有反應。
她的吃相也特别誇張,完全不像平時的樣子,風卷殘雲,很快桌上便留下一堆雞骨頭。
傅清微擦了嘴,擡起臉問她:“怎麼了?”
又恢複了往常清淡溫柔的樣子。
甘棠:“……沒什麼。我們去買奶茶吧。”
“我請你吧,最近發工資了。”
“上次就是你請的,這次我來。”
“是嗎?”傅清微有些記不清了,不僅容易餓,她最近精力也不濟,老是犯困,幸好沒有重要工作。
“是啦是啦,我請你。”甘棠挽着她的胳膊笑嘻嘻地走遠。
傍晚,傅清微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區,手裡拎着一個紅色的塑料袋,對面走來的鄰居和她打了聲招呼,蓦的扭頭看向她袋子裡伸出來的一把香,還有白蠟燭隐約的輪廓。
清明還沒到啊,這是要在家裡祭祖?
傅清微打開家門,将買回來的燒雞放進冰箱裡,裡面還有一些生肉,香燭和線香等一應物品放在茶幾上。
她雙目直直地看向前方,走進卧室,關起門睡覺。
子正,十二點。
一片漆黑的房子裡傳來不停咀嚼的聲音,連骨帶肉,嚼碎了咽下去,牙齒和骨頭摩擦出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雞骨頭撒了一地,貪婪的目光投向了冰箱裡的生肉,“傅清微”眼泛綠光,一把抓出生肉塞到自己的嘴邊。
人類的身體和本能無法進食生肉,何況剛吃了一整隻燒雞,她吞進去一口便吐出來半口,又用沾滿油水的雙手将吐出來的塞進去,一邊吃一邊吐地吃完了一斤生肉。
她吃得滿臉淚水,幹嘔不斷,手卻将食物不停地往脹滿的胃部塞。
月光穿過陽台,照進屋裡已不夠亮,蒙蒙的一片,冰箱前的身影将頭埋在裡面,咀嚼聲不絕于耳。
冰箱裡能吃的都吃空了,“傅清微”來到陽台,面朝月亮跪拜,拆開了祭品裡的香燭,她正要往嘴裡放,面前的月光卻被嚴絲合縫地擋住了。
八層的高樓陽台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一個女人。
她赤着雙足,腳踝各有一圈明顯的紅線。
“傅清微”慢慢擡起頭,對方的身影清晰映在她漂亮的瞳孔裡。
女人體态修長,赤足而立,鮮紅道袍裹身,腰懸玉佩,身披鶴氅。
——正是離開宮觀孤身下山的穆若水。
穆若水冷冷地瞧着它,面無表情。
它本來對人打擾她拜月十分不喜,一見她裝扮和面容,倒是發出嘻的一聲笑,矯揉地一撫鬓角,用傅清微的聲音柔聲問道:“道長,你看我像人還是像仙?”
不知道為什麼,穆若水見它用這副身軀這般作态,更用她的聲音,胸中怒火大作,瞬時滔天!
“孽畜,找死!”
她擡手扼住對方的咽喉,從地上拎起來,生生提至雙腳懸空。
“傅清微”不躲不避,可穆若水分明見那黃鼠狼的臉上生出一張哭泣的臉,正是傅清微自己的臉!
穆若水腳步後撤,手指的力道不由松了兩分。
“殺了我,她也活不了。”
“道長,你舍得嗎?”嬌媚柔美的女人聲音再次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