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卿安起先還不懂這句話代表了什麼，直到她真正落在仙山門前。

一座高大山門矗立島沿，往外延伸出一節海上平台，皆是用白玉鋪就，雕了一面巨大的長翼白虎下山圖，虎尾直上門柱，蜿蜒盤踞在整座仙門上。

“這是？”祝卿安才往那虎首望了一眼，就感覺耳畔有虎嘯吟過，震得她心神抖蕩。

越爾随意看一眼，解釋道，“蓬萊供奉的仙獸翼白虎罷了，之前是仙山避世陣法的陣眼，如今陣法被關，隻成一處風光了。”

“差點又忘記徒兒是凡人了。”她忽然想到，擡手在祝卿安眉心一抹，有絲涼意便覆在額間。

祝卿安再看，虎首獠牙已清晰可見，再不會有虎嘯沖擊她的心神。

“這兒像真的仙境。”她隻見過兩處仙家之地，這是第二處。

“這可不是像，蓬萊自古以來便是仙境。”越爾笑笑牽她進去。

入門前自外隻能看到門後是連綿山峰，隻有進去之後，結界才會顯形，露出裡頭仙氣磅礴的漫山瓊閣，白玉大道，還有各路商鋪小攤，錯落有緻，人流如織。

兩人從門外進入門内，就像是餃子乍入了鍋，煙火氣湧上來，層層疊疊的是商販與行人的議價聲和交談聲。

好一幅繁榮盛景。

祝卿安忍不住小小聲地哇了一下。

“走吧。”可惜越爾此行有目的，是不能滿足她的好奇心了。

蓬萊仙山分了許多城池，每處城池所交易的東西都有分類，如今入門的大多是些吃喝玩樂之物，要買衣裳得去到主城。

衣裳算是法器一類，同各路法寶武器放于一處。

主城的成衣坊很多，随便選一間也沒什麼錯處，越爾挑了家順眼的，喚作指間織。

名字倒是特别，進了裡頭，一位清秀姑娘迎上來。

“二位客官可是要來裁衣？還是選面料？”

越爾把又躲在自己身後的祝卿安推出來，太過熟練自己在心裡都有些好笑。

這小家夥太過怕人，配上那頭發色瞳色，真像隻雪兔，一驚一乍的。

“給她量幾套衣裳吧。”

店家姑娘面上笑容燦爛，語氣也是輕柔，垂頭溫和道，“妹妹且随我來。”

祝卿安很是緊張，捏住衣襟，不願去。

她衣裳都是娘親做的，也沒試過什麼量身，乍一聽又想起師尊給她換衣裳的事情，隻怕是自己又要被旁人看見，心有抗拒。

一隻手緩緩揉過她的腦袋。

祝卿安一頓，仰臉望去，師尊難得用哄人的語氣同她說話，“莫怕，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這女人真的很愛換衣裳，方才出門已是穿的另一套煙紫色绮羅羽衣，身上檀香味不知是自己聞慣了還是如何，淡了許多，隻剩一絲暖意，引她生出點莫名的安全感。

師尊都如此說了，她再拒絕也沒用，祝卿安隻好抿了抿唇，跟着店家姑娘走了。

越爾在外頭等，順便瞧瞧該給徒兒選些什麼款式，挑來挑去最後選了四件，又想想孩子還小，八九歲的年紀抽條快，估計不久又要換過了，于是放回去一件。

隻選了三種，青白紅。

嗯……她沉吟片刻，把白換成了藕色。

小徒兒已經很白了，再穿白可就怕丢進雪裡都找不着人。

“客官。”不多時，店家姑娘帶着孩子出來，面上略帶歉意，見越爾疑惑，把孩子還回去解釋道，“這妹妹她不肯脫衣，我等隻好給她隔着衣裳量的尺寸，裁出來的衣服可能會大些。”

越爾失笑搖頭，“無礙，她日後也是要長個子的，大點兒也好。”

祝卿安本還覺着自己是不是闖禍了，得她回答終于松了口氣，風一樣卷到越爾身邊，悄悄扯住師尊的衣擺。

店家又在問款式同面料，越爾熟練牽着她的手回答店家，沒有看過來。

祝卿安心口咚咚兩下，又覺得安定，往她身邊再靠了靠。

感受到身側挨上點暖意，越爾停了話頭，低頭瞧看她，語氣稍有疑惑，卻算得上溫柔，“怎麼了？”

祝卿安與她對視，收緊了手心，搖了搖頭。

她就是突然覺着，師尊的确對她挺好的，雖然平日總有些捉摸不透，讓人看不出這人心裡都在想什麼，但對她的溫柔切切實實。

彼時祝卿安年紀尚小，還不知道什麼叫作表面功夫，心思又細膩敏感，越爾隻需灑給她那麼一點小恩小惠，她便覺着這是莫大的好了，畢竟隻有娘親對她如此體貼，再沒有旁的人會關心一個怪物的死活。

她于是就在這點潛移默化的相處裡，慢慢的……

把師尊放在了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