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郁季無趣地放開手,拿出一旁的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自己的指尖。
“澤清。”他輕輕咬着那兩個字。
郁季的長相和聲音其實一直都和他的做派不符,曾經因為這點看輕他的人很多。
那聲音柔和,像是愛侶間的呢喃,讓陸澤清哪怕剛做好心理建設,卻也忍不住放輕聲音。
“我......我在。”
“澤清傾慕我嗎?”
郁季依舊在擦拭着自己的手指,這動作雖然露出十足的嫌棄,但他開口暧昧含糊的話卻讓陸澤清的警惕心麻痹了八分,那些言不由衷的話都好說了不少:
“自然,我很久以前便喜歡郁先生,剛才隻是有些緊張,不是要拒絕先生的意思。”
“這樣。”郁季丢了那手帕,朝他勾了勾手指:“跪過來。”
陸澤清看着他的臉,又心裡默念了三遍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才磨蹭着來到他旁邊。
“酒。”
他身旁的推輪椅的保镖執行力很強,立刻就拿來了酒杯和紅酒。郁季拿着那透明的杯子晃了晃,說:“張嘴。”
陸澤清一愣,但保镖已經強行捏開了他的嘴。于是郁季便慢悠悠将紅酒杯卡在他的唇齒,慢慢道:“澤清既然喜歡我,那大概不會再拒絕我的一杯酒。”
那紅酒杯的底座卡在陸澤清齒間,陸澤清說不出話,隻能眼睜睜看着他将紅酒倒滿,而多餘的液體順着杯壁灑落在他的臉上,身上。
他精心打理的發型被酒沾染,筆挺的西服也變得皺巴。郁季将紅酒慢悠悠澆下去,滿意地欣賞着陸澤清又一次怒不可遏卻又不得不忍耐的模樣。
“1980年的勃艮第,挺不錯的。澤清那麼喜歡我,美人當然要配上好酒。”
“澤清喝了這杯,就當賠罪吧。”
“諸位見證。”郁季單手捏起那還盛着酒的酒杯,似笑非笑,“如果陸少爺喝了這一杯,我就勉為其難娶了陸家少爺。”
他說完,便在陸澤清屈辱的目光中松了手,任由玻璃酒杯墜落,碎成片片殘渣。
陸澤清的臉一下變得漲紅,他的眼珠瞪大,低頭看着流了一地的酒液,又看着郁季空空如也的的手。
他在原地猛地反複深呼吸,臉色從紅變青又變白。極度的屈辱甚至沖破了他的底線,陸澤清覺得周圍的目光像是無數根鋼針,一層層紮入他那不多的自尊心上。
陸家也算是A市有頭有臉的家族,誰不知道陸澤清這位被找回的三少爺美名。陸澤清平日高高在上霁月風光,哪怕陸家本身是個泥潭,他也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陸濤讓他下跪已然是恥辱,但還能解釋為被逼無奈。可郁季的這一舉動無疑是在往他本就脆弱的自尊上插了一把刀,若是他不遵從意願,恐怕明天他連着陸家都會倒黴。
——但即便如此。
作為書中主角,陸澤清還是有那麼點智商在的。他已經發覺了郁季此舉比起找場子羞辱,倒更像是在拿他做個樂子看。
以此取樂,代表着郁季不會與他多做計較,這隻是暫時的懲罰。
可能是生氣了。陸澤清想,畢竟他之前确實當衆落了郁季的面子。
不過陸澤清知道他們的婚約無論如何都會履行,所以他完全沒必要再受這個恥辱。畢竟郁季指明要娶的是他陸家三少,必然是對他感情的。
陸澤清不指望郁季氣過了道歉,但隻要郁季的助理第二天來陸家。所有人都會知道郁季愛他,而且就算生氣也會找他和好,他陸澤清名财雙收,才是最大赢家。
想到這裡,他便踉踉跄跄地站起,推開人群跑了出去。
郁季就坐在旁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離開,才開口:“還挺傲氣,你說是不是,陸家主?”
陸濤的冷汗直流。他站在一邊,連話都不敢多說。
郁季就笑了笑,抽了新的手帕擦手。
其實陸澤清的離開在他的意料之中,也不枉他演的像模像樣。
他過去雖然也是個當權者,但能讓他動手收拾的人少之又少。就和陸澤清記憶中的一般,如果他想收拾誰,通常隻需要一個眼神,下面的人就能幫他把看不順眼的東西料理了。
不過他的好秘書陸成卻是很喜歡這種折磨人的戲碼,郁季每次酒會上都期待着看他有什麼新招數折騰那些不長眼的家夥,耳濡目染之下也學會了一些。
而且看上去,效果不錯。
說起陸成。
郁季轉過頭,回憶着剛才看到的位置,将目光鎖定在宴會廳的角落。
他的腦海中還有“原主”的回憶,原主和郁老爺子很親厚,而陸家早些年和郁老爺子關系好的時候,曾約過娃娃親。
隻是後面郁季将郁家拔到了一個難以企及的高度,陸老爺子也已經過世。這麼一來二去,陸家和郁家基本已經沒了什麼關系,隻是郁老爺子病危時到底還念着那門娃娃親。
郁季孝順,為了完成老爺子一個遺願結婚也未嘗不可。
陸家子弟衆多,但陸濤就有三個兒子。郁季對這本書還有點印象,文中說“原主”在酒吧看上了個小侍者,據說是陸家剛找回去的兒子。
陸家,找回的兒子。這兩條信息足以證明是那位陸家剛找回的三兒子陸澤清,于是原主想起了答應爺爺的婚約,讓助理去和陸家知會了一聲。
原主的本意是要先看看人,但陸家為了攀高枝何其迅速,三天就辦好了訂婚宴邀請原主參加。原主也閑來無事,便想着順便把婚約給解決了。
但這中間卻出了點問題,原主在來到酒宴上後發現,他在酒吧驚鴻一瞥的小侍者并不是面前這位陸家三少陸澤清。
不過對于原主而言,他隻是要完成婚約,是不是小侍者其實沒有那麼重要。所以他給了陸澤清一杯酒,但陸澤清這個一向清白高貴美名在外的少爺,卻“不懼權貴”摔了酒杯。
話再說回來。
郁季的想法和原主何其相似,他也覺得這婚約有沒有,實現不實現,和誰實現都沒太大關系。
他甚至更傾向于把陸澤清放在身邊玩兒,因為過往他和陸成就喜歡一起看其他人無能狂怒的樣子。
但在剛才,就如同原主的驚鴻一瞥一般,他也看到了一個令他熟悉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