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宴叫來了一輛馬車,折騰了大半天,明榆坐上馬車後,眼皮子很快就打起架來,她感覺和聞宴待在一起有種說不出的安心,依着窗漸漸地睡過去了。
黑暗中,聞宴臉上的表情平靜的異于常人,目光一直停留明榆身上不曾移開。
馬車一路颠簸,明榆卻睡得很沉,也不知夢見什麼了,她呢喃道:“玄枵……”
聞宴聽見後臉上沒有任何驚訝,隻是淡淡一笑。
莫約半個時辰,聞宴掀開車簾,影影綽綽看見王府的輪廓,他把明榆輕輕地拍醒。
下了馬車後,明榆揉了揉眼睛,指道:“那就是我家了。”
飛檐翹腳的閣樓上覆以青色琉璃瓦,黑暗裡也格外惹眼。
聞宴順着她指的方向望過去,雕刻着“武王府”三字的匾額赫然顯現。
陳管家老遠的就瞧見熟悉的身形,好似是郡主。他年事已高,怕自己老眼昏花,特地下台階走進瞧。
隻聽她喚了一聲“陳叔”,陳永壽便确認是郡主回來了,喜不勝收,連忙吩咐人通知王爺。
全府上下懸着的心終于放下。
明榆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了明忠,包括聞宴救了她的事。明忠慈愛地笑了笑,并未指責明榆,安慰她幾句,“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平日威嚴的武王此刻也如尋常父親般,滿是欣喜。
他用粗糙的手指點了點明榆小橋的鼻尖,“榆兒無事便好。”
明榆笑着點點頭,讓父親擔心許久,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明忠看着明榆紅通通的眼睛,更不忍心責罰。他朝王管家使了個眼神,王永壽會意後,叫來幾個丫鬟帶明榆下去沐浴更衣。
“那他呢?”明榆指的是聞宴,她答應了聞宴決不能食言。
“為父與他單獨聊會,他既救了榆兒,自會好好向他道謝。”
明忠知曉他這個女兒性子一向軟,心思單純,生怕哪天被旁人的花言巧語蒙蔽了雙眼。
因常年征戰沙場,明忠的臉上被風沙吹出了深淺不一的溝壑,他捋着虬髯,毒辣的眼光審視着面前的身姿挺拔的少年,雖受了傷卻也不肯彎曲脊梁,頗有傲骨。
待明榆離開後,明忠臉上的慈祥瞬間消失殆盡,冷冷道:“你究竟是何居心。”
聞宴起衣袍單膝下跪,抱拳行禮,有條不紊地說道:“我自小被賣入星宿樓,替主子們打下手。他們殘暴至極,對下人非虐即殺,所以我一直在尋求脫身之法。”
言辭懇切,聽起來不像有假。
跪在地上的少年擡頭看着明忠,從容自如,絲毫不遮掩自己的心思,“我看郡主穿着,知曉她身份尊貴。救她,便可以得到一個脫身的機會。”
接着,聞宴铿锵有力道:“我願跟随郡主,護好她,絕不會讓她涉險。請武王給我一個機會”他清冷的聲音中是決然,并非一時興起,像是經過了深思熟慮。
明忠沉默,似是在考量着什麼。
很久很久,久到聞宴都以為明忠要拒絕了。
隻聽明忠緩緩道:“好。我看在榆兒的面子上,給你這個機會,要謝就謝榆兒吧。”
“是。”
待聞宴下去後,一個穿着玄衣窄袖的年輕男子從黑暗中走出來,彎腰行禮道:“王爺。”
段辰自小跟随明忠,随其征戰行軍,骁勇善戰,可是說是武王的一條手臂。
“你去查查此人是何來曆,且叫人盯緊他,他若有二心,立刻殺之。”
“是。”
*
一夜無夢,月胧明,孤燈挑盡。
天剛破曉,朝霞升起。草木被晨露打濕,到處盡是芬香。
昨日雖入睡晚,但出奇的是明榆并沒有像之前一樣再做噩夢。
她睡眼惺忪地推開門扉,模糊的視線裡蓦然出現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她瞬間清醒。
少年一身高領黑衣,抱手靠在牆上,窄腰間束着金玉蹀躞帶,挂着王府令牌,上面镂刻着“聞宴”二字。
明榆瞪大了眼睛,“你怎麼在這?”
她的表情着實精彩,聞宴歪着頭道:“武王給了我侍衛的身份,讓我保護好郡主。”
聽他連稱呼都換成了“郡主”。
“啊?”
聞宴挑了挑眉,星眸裡神采奕奕,“這個營生的方式,我還是很滿意的。謝謝郡主舉薦。”
笑意從少年眼尾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