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路，我見過那麼多世界又怎樣？”少年揚起他的下巴來，對她燦爛地笑了，“在那些地方我說不了話，甚至連觀察都觀察不到，這些場景再震撼，那也不是屬于我的地方。”

再次坐回到書房的椅子上時，路熹茗以為自己剛剛見到的都是幻覺，呆呆地盯着窗外的橡樹出神。

“我第一次見到這個世界時也很震驚。”魏尋的話語向她昭示着剛剛的一切并不是幻覺。

她回過神來，問：“為什麼這個世界和其他所有我們去到過的世界都不一樣？”

“我也不知道......或許我們對于‘完美’的期待和‘完美’真實的模樣不一樣吧，”魏尋提出了自己的猜想，“所以當我們去觀察這個世界的時候，這個世界便會破滅，意味着我們的期待破滅了。”

路熹茗倒覺得或許有另一種解釋方法，便說：“如果我們不知道那個世界究竟是什麼，是不是就可以代入任何一個世界？我們期待的是‘讓人生活得很舒服’的世界，但對于整個宇宙來說，或許‘世界的産生’這個過程本身就是‘完美’的了，這對于所有世界都是一樣的。”

“我更喜歡你的解讀，”他笑眯眯地看着路熹茗，“路路真厲害！”

“但更大的可能是，”路熹茗也笑眯眯看着他，“我們兩都在瞎說，它根本不是那個意思。”

魏尋又用上了他的招牌台詞：“或許吧，誰知道呢。”

他的台詞用在這裡再貼切不過了。不論這宇宙究竟是按照誰的解讀進行運作，好像他們最終都無法如願以償一般，甚至連探知其中運作規律的機會都很難摸到。路熹茗和魏尋二人分享完彼此的見解後，都意識到了這一點，遂一同陷入了沉默中。

此刻，外面突然下起了雨，這還是路熹茗回到環亞後快一個月第一次見到的雨。

雨滴逐漸被風吹進室内，一滴一滴打濕他們面前的筆記本，魏尋撩了一下被些許吹亂的額前劉海，站起身來把窗戶關上了。

“要進入雨季了。”他從抽屜裡拿出棉球，仔細擦着被打濕的桌面和本子。

隻要認真觀察，便能發現昭然醫館的每個房間都有一個抽屜放着棉球。究其原因，那便是魏尋本人愛幹淨，不想重複使用手帕，便用一次性的棉球代替了。

路熹茗就不一樣了，若不是魏尋在旁邊，她或許可能直接伸出袖子把水擦幹，反正衣服每天都得洗，雨水也沒那麼髒。

“我們還能找到對抗瘟疫的藥嗎？”她問少年，“是不是我太異想天開了......”

魏尋回過頭來淡淡一笑，道：“會找到的，即使不是我們，也總有人會找到的，别着急呀。瘟疫又不是你造成的，你不用把所有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

“我知道了，謝謝你安慰我。今天就先這樣吧，早點休息。餘下的明天再說吧。”

“不是說好了要去四個世界嗎？這才第三個。”

“這會讓你累着的，你看上去已經很疲憊了。”

“你不用顧慮我的身體。”

路熹茗聞言皺起眉來，反駁他：“之前我不想讓你顧慮我的感受，你還生氣了。怎麼輪到我關心你了，你反而拒絕我的關心了？”

魏尋的頭垂了下去。他思忖了許久，才喃喃道：“如果明天不會來了呢？”

“你這小子，咋這麼想？”路熹茗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又心疼，“明天不來就不來，明天如果真的不來了，我們今天即使找到藥了，明天也用不了。況且，你信我，我以時間旅行者的身份向你保證，你的明天一定會來的。”

“那你的明天呢？”魏尋的眼角噙着一抹憂傷。

路熹茗語塞了。她确實不知道自己的明天會不會來，她根本無法預料到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消失在這十幾年前的時空中的。

她隻好不那麼自信地安慰着他也安慰着自己：“會來的，明天一定會來到的。”

“我本來不會有這樣的想法的，直到我看到了被火燒盡的樂陽城。對不起路路，我不應該如此喪氣的。”

路熹茗輕輕歎了一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沒關系的，對于未來，我也沒那麼笃定。隻是我們如果還要繼續探索，應該去怎樣的世界呢？”

魏尋也沒有答案了。他們又一次陷入了僵局，隻好坐在書桌前聽着雨聲，等待着時間的流逝。路熹茗重新把目光投向翻開的筆記本，隻見那上面的一行字被雨滴打濕，氤氲成一團模糊的黑霧。

那行字讓她忽然得到了一絲靈感，于是她樂滋滋地望向了魏尋，開口問道：“會不會恰好有一個我們兩此刻都‘最想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