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歹也參加過别人的生日宴吧,”路熹茗瞥了他一眼,“我也不是沒朋友的。對了,你們寒照那裡過生日有什麼習俗嗎?”
說着,她好像想起了什麼,拍了拍腦門,道:“哦,我都忘了,你是有錢人家的少爺,你肯定不知道普通人的過法吧。”
“為什麼不知道?習俗這種東西,難道不是大部分人都會遵循的嗎?”魏尋困惑地看着她,“我們那裡會給過生日的孩子準備未來一年中每一個月的禮物。這禮物不用貴重,有時候,一株小花小草也行,或者一根縫衣針都可以算是禮物。”
“再不貴重,那也得準備十二個月的,”路熹茗想想就覺得麻煩極了,“每年都要如此,好累啊。”
“這種狀态隻要持續到六歲就好了,六歲之後,過生日的方式又變了。”
“為什麼還要變?”
“人不能隻被動接受吧?這種接受的狀态總會結束的,我們那的人認為,六歲之後便要有獨自生活的和給予他人的能力了,所以在六歲之後,每逢生日的第二天,父母都會帶着孩子去做一件能幫到他人的事情。”
“你也做過嗎?”
“嗯,我做過三年的,”魏尋好像陷入了回憶之中,眼神也向窗外飄去,“隻不過那時候的我沒有什麼判斷能力,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到底是不是在幫助别人。有一年生日,我父親帶着我去河邊,結果我非要把河面結的冰給敲碎,還振振有詞說什麼‘冰把魚困住了,魚會死的’之類的話。我父親很寵我,隻好帶許多人一起将幾百米長的冰面都砸了。”
“結果呢?”
“結果,河面第二天又凍上了,”魏尋轉過頭來,有些尴尬地笑道,“寒照十月底的時候就冷極了,我當時不懂事,看到光滑如初的冰面,哭了一整天。倘若是現在的我,定是不會做這種事情的。”
路熹茗拍拍他的肩膀,感慨道:“我發現你跟我真的挺像的,都喜歡做些無用功。”
“做的事情有沒有用,也不是我們當時就能評判的,”他重新拿起筷子,“先吃蛋餅,哦不,蛋糕,不然要冷了。”
“你們的國家,要是現在還在就好了,”路熹茗邊吃邊嘟囔着,“我覺得那裡真的是個很奇妙的地方。氣候是冷的,人們的心卻是熱的。”
“有機會的話,我帶你去寒照的土地看看吧,你願意和我一起去嗎?”
路熹茗心想,她何止去過,她甚至住過,隻是這話她根本說不出口,隻好用力地點了點頭。
忽然,她感受到額頭上落了個溫熱柔軟的物體。等到那溫熱的感觸結束後,她才發現魏尋雙手撐着桌子,正慢慢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我們現在扯平了。”他狡黠地笑了。
“沒有,”路熹茗滿臉通紅地嘴硬着,“我明顯比你吃虧好吧,我當時是隔着面罩的。”
“給你一個打敗我的機會。”魏尋指了指自己的額頭。
她手忙腳亂地夾着盤子裡的食物,低頭對着桌子說道:“算了,等我病完全好透了再說吧,省得我傳染給你。你還吃不吃?不吃我全吃了。”
等到她臉紅心跳地回到房裡後,路熹茗才認真開始考慮該送魏尋怎樣的生日禮物。她想了半天,想到他既然是富家子弟,大概什麼都見過,什麼都不稀奇了吧?
她能送的,隻有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東西了。她想到了魏尋曾經是個愛聽故事的人,便思忖着寫些自己聽過的故事來。每天寫一個故事,三十天也能寫厚厚一疊了。
雖然這禮物不貴重,但至少能讓他看到不一樣的世界。這或許也是他想要的。
路熹茗翻開一個新的本子,在扉頁上莊重地寫下了“贈魏尋”三個字,又開始考慮起要寫什麼樣的故事來。
她記憶中的故事有許多,神話傳說,民俗小品,童話,寓言,愛情故事,應有盡有,隻是她不知道應該用哪一個故事來為這本小冊子開篇。
她本想寫神話故事,比如盤古開天辟地,但想起魏尋說的“這世界沒有神仙”,便放棄了。
想來想去,還是童話故事合适些,隻不過童話和愛情總是密不可分,她花了好些力氣才挑出記憶中那些不讨論愛情的童話來。
她寫下的第一個童話是醜小鴨的故事。路熹茗根本記不得這故事的每個字,隻能先寫出個梗概來,再往裡面添些胡編亂造的細節。
很快,她便寫完了,可這故事怎麼讀怎麼單調。來自别的動物對醜小鴨的嘲諷她好像忘了寫了,醜小鴨的心理活動也不是很明朗,甚至連結局裡醜小鴨變成了什麼顔色的天鵝她都沒有說清。
“希望他别較真,”她合上本子揉了揉已經打架的眼皮,“也不知道這些故事對他來說是不是太幼稚了。”
“他許了什麼願呢?”這是路熹茗閉上眼之前想的最後一個問題。
“早知道不告訴他許願必須放在心裡了。”她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丁爺爺開始嘔吐了。這種病要麼會在一日之内惡化得很嚴重,腳不能離地,高燒不退,進食都是問題;要麼就完全沒事,咳嗽幾聲就算過去了。而他顯然屬于前者。
路熹茗為他擦着胸前的污漬,而他則喘着粗氣用極微弱地聲音對她說:“姑娘,我今天是不是去不了茶樓了?”
路熹茗點了點頭,安慰道:“您先好好休息,等身體好了之後再去吧,您現在不宜走動。”
他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就在路熹茗拿着毛巾快出門時,老人叫住了她,問她道:“你們說的那個新藥,我能試試嗎?哪怕多活一天也好,我還想再看一眼我的兒子和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