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對人們的限制不再存在了,”她對金嬉說,“可這到底是為什麼?”
“土地原本就不會對人産生任何限制,”金嬉的回答斬釘截鐵,“對人産生限制的,都是人們自己。”
“不是的,這都是意外,就像天災一樣,但我們可以提前做預防。如果岷國會因為外來之人變得混亂,我們便不讓他們進來便是。”
水庫的工程建到一半,紫璐便向岷王提出讓月栖人提前離開岷國。岷王對此很不滿,眉頭緊皺,逼問她如此行事的原因。
“倘若月栖人在岷國呆久了,那麼岷國的土地對于他們便不再有約束作用,到時候我們就真的管不了、也抓不住他們。”
岷王冷笑了一聲:“那都是無稽之談,這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國界乃能力之界,他們縱使有天大的本事,國界線在那裡畫着呢,一旦跨過那條線,就什麼能力都沒有了。”
“可是父王,如果您不信,當初為何又要同意修建水庫、防範錫國人在岷國土地上放火呢?”
“修建水庫對我們百利無一害,月栖人願意給我們好處,我隻不過順水推舟。倒是你,紫璐,”岷王接着說,“如果決意要這麼做,怕是會引起月栖人的不滿,到時候,朕可無法保證你不會被嫁過去,好讓我們的聯盟不破裂。你也到年紀了,朕也得為了你的将來做考量。水庫的事情,你就先放手給你弟弟做吧。”
紫璐皺着眉頭聽完了他的話,不明白她讓月栖人早些回去,他們為何會不滿,而自己又為何要再次被當成和親的工具。
隻是岷王的主意并沒有真正落實下來。他在某一個早上,被發現毫無征兆地死在了桌前,而他的寝殿,并沒有任何闖入者的痕迹。
人們隻能當岷王身體抱恙許久,積勞成疾,才會暴斃,而他生前從未立下過太子,而紫璐的弟弟又年齡尚小,紫璐便順理成章地暫時成了岷國的統治者。平日裡對紫璐恭恭敬敬的臣子們終于在此刻展現出了他們的傲氣與不服。紫璐殷切地向他們尋求治理國家的建議,又試圖說服他們自己的治國理念,得到的卻多半是敷衍。
她氣得革了許多臣子的職,又提拔了一批新人,試圖推行自己封閉岷國的政策,新人們卻都緘默不言了。
她好不容易坐上她父王留給她的王座,卻愁得沒再睡過一天安穩覺。一個深夜,她的房裡莫名其妙出現了一個人,那人拿着匕首靠近她,試圖給正拿着書打瞌睡的她以緻命一擊。
金嬉為她撥開了匕首,也吵醒了紫璐。她抽出劍來指着刺客,問:“是月栖人派你來的嗎?”
“我甯死都不會為月栖人做事。”
“那你為何可以瞬間出現在我的房裡?是長樂人派你來的嗎?”
“好啊,我們的女王就是這樣懷疑自己的子民的,”刺客的笑聲很尖銳,“我們有你這樣天真傲慢的君主怕是要亡國。”
“那......是我弟弟派你來的嗎?”紫璐的劍逼得更近了。
“不,是我自己!”刺客說完便仰起脖子對上了劍。
他的血濺滿了紫璐的寝殿,紫璐看着生命一點一點在眼前流逝,喃喃地問了一句:“你到底是為了什麼?”可是她的問題不會得到任何解答了。
“你要是想坐穩你的位子,那就殺了你弟弟吧,”金嬉搖着尾巴對紫璐說,“否則,死的人可會是你。”
“我已經死過一次了,我不怕死,隻是金嬉,到了現在,我已經不知道我到底在追求什麼了。”
她立誓要讓所有人都過上他們想要的生活,卻連自己到底想要什麼樣的生活都搞不清楚。
“若想從迷茫中解脫,那就去尋找人們共同的願望吧。”金嬉回道。
“有用嗎?我隻不過從一處迷惘轉向了另一處罷了,”她揪着頭發,心裡煩躁地很,“那刺客與我同是岷國人,我們立場理應相同,可就連這樣,我們都無法想到一起去。”
偶然間,她想起了上輩子曾給寒照王寫的信,以及他長達五頁紙的回複,不禁又動起了與他對話的心思:“如果是他,他會同意我的觀點嗎?”
提起筆,她又生澀地寫起了寒照文來:“......不知為何,人口的流動竟使得他們的能力得到了交換,國家間長久以來的默契、平衡與制約因此被打破,隻是此等交換的規律無人知曉,亦不知該如何杜絕。若貴國亦有相似經曆,是否介意與我分享?若您願意回複,請您将信放在紮着紅結的竹筒裡,埋在宮門外的第一棵樹下,自有人去取。——岷州林璐。”
她等了許久未得到回信,于是又一次陷入了短暫的孤獨與迷茫之中。
可這世界根本等待不了她從迷惘中得到答案,就在她依舊猶豫不決是否該封鎖起岷國的邊境、不讓别國之人出入之時,岷國西邊的南疆人卻先他們一步,向更廣闊的大陸發起了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