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守着這王座,又能做什麼呢?”金嬉化成一條龍,盤旋在她的頭頂。
“其他國家現在怎麼樣了?”紫璐輕聲問它。
“一團亂,南疆人征服了慶國,俘虜了長樂,錫國聯合了月栖,試圖與南疆抗衡。”
“他們的人,怎麼樣了?”
“自然是流離失所,民不聊生。”
“那些王們,看不到他們的人正在受難嗎?”
“那又如何?不選擇陣營,隻等着災難降臨後被動地作出反應——就像你一樣,最後人們的命難道就能保住了?”
“一個人的願望,十個人的願望,一百個人的願望,和所有人的願望,都是不一樣的。他們站在什麼位置上,想的東西也都是不一樣的,”紫璐望着岷州城外冉冉升起的一團團火球,垂下頭來對金嬉說,“況且,人們的思想會變,立場會變,連他們與生俱來的能力都會變,還有什麼是不會變的?金嬉,我真的弄不明白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拂去臉上被吹拂過來的焦土,繼續問:“想要在瞬息萬變和無盡的差異之中找到那可憐的一點點相似之處,你不覺得這個想法很可笑嗎?”
正如那個自裁的刺客說的,天真又傲慢——就像她一樣。
她如果說出人們的願望,這世界是不是還會重新來過?重新來過的話,真的能變得更好嗎?
“我不相信我找到的願望是大家共同的願望,可我是不是還是得說出來?我不想看到更多人喪命了。如果這願望真的能帶來變革的話......它是不是也能挽救人們的性命?”
金嬉卻否決了她:“這個願望,必不能僅僅是為了救人而存在。”
“可不管我最後說了什麼,你都阻止不了我,不是嗎?”
“是這樣,可若是你找不到那個共同的願望,我們會再次見面。”
“我不想再見到你了,”紫璐搖搖頭,“我想擁有真正屬于我的人生。”
“你所經曆的一切,都是真正屬于你的,隻是那經曆并不快樂。”
紫璐沉默了許久,而遠處的火球卻并沒有停下它們向城内沖撞的步伐。岷州的人們一波接着一波哭喊、尖叫着,而那聲波又一陣接一陣的寂靜下去。他們大部分都是無辜的,甚至連活着的目的都沒弄明白,就這麼糊裡糊塗地被裹挾着死去了。
“金嬉,當我沒說過那些話......我們開始吧。”
她拔出劍,打算劃向自己的手臂,卻在冰涼的金屬觸及胳膊的那一瞬間想起了什麼:“你願意幫我跑一趟嗎?請盡快。”
幾秒鐘後,她拿到了埋在寒照王宮門外的那封裝在竹筒裡的回信,依舊是翻譯成了她的語言,工工整整地寫在了燙金的紙上。
信的開頭寒照王就對她表示了誠摯的道歉:“抱歉,近一年一直在邊境領兵抗擊侵略,沒有辦法找到時間與契機靜下心來寫這封回信,讓你久等了。”
“......在外的這段時間我見到了許多,也想了許多,寒照如今也經曆了你所說的事,人們的能力開始發生不同程度和方向的改變。隻是我認為,若這真的是無法避免的趨勢,那便不必去與其抗争......這種趨勢或許會讓舊有的觀念和制度得到天翻地覆的變化。這期間,戰争與傷亡不可避免,甚至連正義的定義都會得以篡改......”
“如何讓所有人平安度過這變革期,我也沒有答案,我隻希望在交流與融合的雷電暴雨之後,能再次看到晴天。或許我看不到,但總有人能看到。望我遲到的信沒有耽誤你的事。——寒照魏尋”
紫璐讀完了這封長達六頁的信時早已泣不成聲。她抹着眼淚,問了金嬉最後一個問題:“寒照宮門外的第一棵樹,是什麼樹?有多高?葉子......是什麼顔色的?”
“這重要嗎?”
紫璐失神地看着信紙,搖了搖頭:“不重要,但我想知道......”
“我沒看仔細。”
“那算了,”紫璐在手臂上割了一道口子,靜靜地等着鮮血滴在地上,“我們開始吧。”
“讀完這封信,你改變了你的想法嗎?”
“不會,但至少......讓我輕松了一點。”
“若你做好了準備,那便跟着我念吧。”
“不用了,我知道怎麼念,”紫璐忍着疼痛,對着城牆下的所有人用盡全身的力氣吼道,“遠古混沌之力啊,吾以吾血為盟,凡有盈者,餘其一!”
如果能力會被濫用,那麼就讓所有人,都隻能留下一種能力吧。他們可以依此生存,依此發展,依此長久地擁有屬于自己的人生。
緊接着,她閉上了眼睛,等待着陽光淹沒在烏雲中。
“我還是沒有讓大家都過上想要的生活......我是個不稱職的女王。”
“要是一切都能在我掌控之中,事情會不會變得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