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尋點點頭,贊同道:“是啊,那你就把它當作冥冥之中讓人得償所願的力量好了。”
“好吧,然後呢?”
“第三年的春天,草原上的牛羊得了一種怪病,一傳十,十傳百,最終都死得差不多了,隻有這個牧民的牛羊依舊健康壯碩,他的牧場很快變成了人們交易牛羊的唯一地點,他順勢擡高了價格,人們也因食肉的需求而不得不向他購買。他成了草原上最富有的人,但奇怪的是,他的牛羊不再産崽,任憑他做何努力,他都沒有辦法再擴大牛羊的規模。半年後,他的牧場就被買空了。”
魏尋說到這裡時停了下來,微笑地看着路熹茗瞪着眼睛期待下文,他就這麼盯着她,直到路熹茗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有些不耐煩地問“結果呢”,才攤開手來,耍賴似地說道:“沒有結果,你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把故事繼續寫下去。這個牧民或許從此徹底不開牧場了,搬到了平原地區經商;又或者從此以後,他一蹶不振,牧場因此沒落,他散盡資财,隻為了從很遠的地方運來幾隻牛羊,那些牛羊卻在來到這裡的第二天也得上了怪病。”
路熹茗放開他的袖子,失笑道:“哪有人這麼講故事的?不過,我好像知道你想要表達什麼.....”
這個故事與她的過往人生過于相似,以至于她根本沒辦法忽略這其中的巧合。可為何魏尋也會知道她的過去呢?
她不敢去細想這背後的可能性,緊繃着身子坐得靠後了些。
魏尋卻拉過路熹茗的手,與她十指交扣,随後緊緊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過去,我們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但我們得到滿足的永遠隻是某個瞬間的欲望。在這之後,我們要如何與這世界相處,是隻看到收獲而沾沾自喜,抑或是隻看到失去而止步不前,卻是由我們決定的,不要讓過去定義你的未來。”
“你為什麼會提到這些?”路熹茗不敢看他的眼睛,“不要讓過去定義未來,是嗎?可我們是什麼樣的人,都是由我們經曆過的事情決定的啊。”
魏尋不置可否,眼神倒是放松了些:“先聊些輕松些的吧,比如,在你過去的七八十年人生中,有沒有遇到過什麼特别開心的事情?”
“說得我好像是個老年人一樣,”路熹茗感受着他掌心的溫度,微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好像沒有什麼特别開心的事情。”
“收到我的信,也不開心嗎?”他的半邊眉毛挑了一下,“我每一封信都寫了好久,還照着詞書一個字一個字檢查了文官的翻譯呢。”
“與其說是開心,倒不如說是感激與敬重,”她望着他們相扣的手,認真回答道,“這是不一樣的。”
她記得自己曾經有過極其開心的時刻,在她成為岷國的和親公主前那段山上的日子,以及她曾經的孩子第一次開口呼喚她的瞬間,隻是這些都不能說給魏尋聽。
她多希望他說的那句“不要讓過去定義未來”是真的,而他也不會因她的過去而改變對她的看法。可是即使知道對方是個很包容的人,而這些事情早就無從考究,她還是不敢去賭。
“沒關系,我可以先說說我的,”魏尋體諒地幫她把話題接了下去,“在我第一次人生中,一衆官員和我一起去為草原上的民衆修建禦寒的住宅,當人們為我們宰了牛羊、用接待朋友的禮數招待我們,又和我們在星空下一起喝酒跳舞的時候,我是很開心的。在第二次人生中,我們的将士随我一起去前線,苦苦熬了兩年,終于擊退了敵國來犯的那天,我是很開心的。第三次人生中,在得知你要來寒照與我們談合作、而我終于能見到你了的那一刻,我是極其開心的。”
“等等,前兩件事情和第三件事情,明顯不是一個概念的開心吧?”路熹茗輕聲反駁道,“前兩件好歹能說明你是個明君,與民同樂,最後一件,怎麼覺得聽上去像是個色令智昏的老糊塗?”
“我為什麼要管别人如何評價我?”魏尋歪着頭不解地問她,“我們讨論的難道不是‘開心’的時刻嗎?除非他們住在我的腦子裡,否則,我要怎麼感受,以及我對開心的定義,都不需要聽從他們的意見。”
路熹茗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他這句話表面上是在說他自己,卻像一個扳手,撬動了紮在她脊柱上的一顆無形的釘子。她就這麼呆愣愣地注視着魏尋幹淨的衣領,在腦海中不斷品味着這句話。
“我還記起來了許多事,現在我有信心能保護你了。隻是我有一點怎麼都想不明白,”魏尋笑着将她的注意力吸引過來,“為什麼我們的世界,和我們的人生,會重來三次呢?而你又為何會出現在别的世界裡?路路,對此你有任何頭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