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你會刻意回避......共同的願望什麼的。”路熹茗愣了一下,吞吞吐吐地回了他一句,随後也憑着肌肉記憶跨身上馬。
畢竟若是真的找到了那個願望,她和他也注定會永久地分離。
“我若是一直能活下去,我必然會和你一起努力,讓所有人過上他們想要的生活。可我若是不在了,”他莞爾一笑,神情仿佛說出的是什麼喜事一般輕松自如,“你也得自己把路走完,不是嗎?既然有獨自走路的可能,那麼便還是要學會獨自行走的技巧才行。”
說罷,他便扯起缰繩,駕着馬緩緩走了幾步,随後向她投來邀請的目光。路熹茗沒讓他等多久,也拍了一下馬,跟上了他的步伐。
官道北上的馬車近些日子來變得格外多,因此道路附近販賣茶水便餐的小攤子也多了起來。路熹茗與魏尋沿着道路一路問過去,終于在一個賣燒餅的攤主口中得知了秦昭然可能的下落。
“你們說的那個跛腳的中年人,我好像見到過,他沒帶什麼行李,但随身帶了個藥箱,今天中午還在這裡給一個擦傷腿的車夫包紮呢,”攤主提起秦昭然,眼裡充滿了欣賞,“他之後就往沐禮城的方向走了。”
在沐禮城外的客棧裡,路熹茗和魏尋見到了正在飲茶休息的秦昭然,他木然地看着樓下大堂發呆,眼光無神,就像路熹茗最後見到他的那樣。隻是他的額頭還有一道新結痂的疤痕,面部和脖子上也有些血痕和淤青。
魏尋撫着衣擺坐到了他的身邊,他這才回過頭來。見到是自己的養子,秦昭然驚得站起來便要離開,卻因為腿腳不利索,剛站起身就腿軟着跌坐回去。
“你怎麼來了?”他揉着腿錯愕地問着,又擡頭看了一眼路熹茗,“連小路都帶來了。”
“秦叔,你傷勢如何了?”魏尋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張叔告訴了我全部的經過,你要走,至少得等行動自如的時候吧。我真的很擔心你。”
“我好得很,想走便走了,哪有什麼行動自如的時候呢?”秦昭然目光再次試圖站起身來,卻被魏尋拉了回去。
“你是算準了我們今日才能回來,所以才在今日離開樂陽的嗎?”魏尋又問。
“小尋啊,有些東西,還是不要問比較好。”秦昭然微微歎了口氣。
“你是我重要的家人,我不明白為什麼你會離開得那麼突然,”魏尋顯然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語氣委屈極了,“秦叔,和我住在一起,讓你不開心嗎?你還随身帶着藥箱,明明就放不下大夫的身份,為何要舍棄醫館呢?”
即使活了一百歲,能有個長輩罩着自己,能有個長輩讓自己挂念,對他來說應該還是件相當讓他滿足的事情吧。也就隻有在秦昭然面前,他還可以再當幾年小孩子,還可以任性、耍小脾氣。
肉眼看上去,路熹茗是比他年長幾歲,但在她面前,他好像一直在扮演一個成熟又善解人意的知心哥哥。可是這種“成熟”的扮演,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秦昭然久久沒有回話,整個客棧的人似乎都感受到了此處區域的氛圍,變得安靜下來,誰也沒有開口說話。這份安靜持續了幾秒,大家又都像沒事人一樣唠起了家常、磕起了瓜子。秦昭然思索了許久,終于發話了。
“小尋,你把茶杯拿起來。”
魏尋照做了。他端起了秦昭然面前的茶杯,又用眼神詢問他接下來該怎麼做。
秦昭然手掌朝上,捧住了杯底,刹那間,杯中的茶水像是沸騰一般翻滾起來,溢出茶杯,灑得桌上到處都是。
“我得走啊,”秦昭然挪開手,面帶苦澀,“你看,我已經成了你成長過程中不和諧的那一部分了。我若是還在樂陽,怕是會阻礙你的發展。”
“我不想信這些,我不信這些,”魏尋眼尾上挑,語氣和呼吸都急促起來,“秦叔,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我們可以一起努力的解決的,你為什麼要離開呢?我們一直以來不都是幫别人解決和環境不和諧的因素嗎?怎麼到我們這裡就不行了?是不是我不夠用功?是不是我不夠尊敬你?是不是你不想在樂陽發展,因為怕碰到那些砸了我們醫館的人?我們可以一起搬到别的地方的......”
秦昭然微微搖了搖頭,拍了拍魏尋的肩膀,沒有讓他繼續說下去。
“我明白,你是個好孩子,是我見過最好的孩子,最好的徒弟,如果可以,我也想一直看着你長大,看着你擁有自己的家庭。”
秦昭然說完後,目光落在了路熹茗身上,路熹茗自知無法承接住他的期待,不禁移開了目光。
他見到路熹茗的反應,沒多問什麼,而是轉過頭問魏尋道:“小尋,你帶緩痛丸了嗎?還是你配的緩痛丸藥效好。”
“沒有,秦叔你哪裡痛嗎?是不是傷口還痛?”
“我是不是沒和你說過,我一旦感應到不和諧的地方,我的腦袋就會隐隐作痛?”秦昭然捂着額頭,自嘲似地笑了笑,“從半年前開始,我每天都是靠吃緩痛丸度過的,而這種痛卻與日俱增。如今,我一旦靠近你,就開始頭痛欲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