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說說,你不是想聽嗎?诶這小夥子,你怎麼回事?”老陳被戳穿了心事,不高興了起來,“明明是你先問的。我才不去呢,一年裡面八個月都是冬天的地方,沒意思。而且,那邊也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還要挑人的。”
“怎麼挑人?”路熹茗想起了風原谷,便問,“是不是按照有沒有魔力這個标準來?”
“我怎麼知道,你得問長老會那幫家夥。”
“具體是哪個地方?”魏尋難得想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不知道不知道,你們快走吧,我的小馬要不高興了,”老沈背過身去,撫摸着他的那匹花斑馬,“它不喜歡你們。”
到底是馬不喜歡他們,還是他不喜歡他們,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心知肚明。路熹茗歎了口氣,拉着魏尋的手,帶他走出了馬廄。魏尋依舊陰沉着臉,原本順滑又被豎起的長直發此刻都仿佛快要炸開了。
路熹茗看着他憋屈的神情,再次在心裡對他昨日的話語表示肯定。如果他一直在她身邊,那她必然是會移不開視線的,就像現在那樣,他的情緒時時刻刻牽動着她的心。
他注意到來自她的目光,轉過頭來,換上柔和的表情,對她解釋道:“我不是氣他歧視我和我的同族,我隻是......”
“沒關系的,我也生氣,誰聽到他這麼說不會生氣呢?想生氣就生氣吧,我陪你一起。生氣不需要理由的,”路熹茗拍拍他的手背,“我也不會因為你生氣而改變對你的态度。”
他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開始談論起剛剛在馬廄裡聽到的事情:“我在寒照呆了一百年,從未聽過那裡有什麼寶藏,即使有,那也不會是一個需要集環亞舉國之力前去開采的東西。”
“會不會是藍晶?”路熹茗思忖片刻,提出自己的猜想。
魏尋搖了搖頭:“藍晶的開采向來公開,若真的是藍晶,我們換幾個地方一問便知,總會有人知道的。但這次長老會如此遮掩......”
路熹茗努力在腦海中回憶十三年後關于雲清山以北的一切,卻始終沒有憶起有關這所謂的寶藏的任何相關事件。除非,長老會隻是借着“挖掘寶藏”的名義,在向風原谷裡送人。可是他們的動機呢?
她在環亞呆的這八個月中,看到的都是有魔力的人和沒有魔力的人生活在一起的場面,即使有些許摩擦,但也整體和諧。況且,人們的情誼向來不會因為他們的天賦而增加或消磨殆盡,至少此時看來是這樣。
到底發生了什麼,才會讓環亞變成了十三年後的樣子?她是不是又在未來的某一刻,做出了某個錯誤的決定?若真是如此,那她一定原諒不了自己。
她想得太入神,拳頭握得發白,以至于魏尋等了她許久,終于問了句:“路路,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要怎麼去南方。”路熹茗回過神來,笑着對他說。
她明白,此刻她最應該做的就是去到照黎,攔下從南方送到風原谷運送所有“石芯”的馬車,然後再把他們都送回他們原本的家園去,而不是怎麼去南方。
“大不了就用走的,也就半個月。”魏尋看了一眼地圖,聳聳肩。
看着他裝作輕松的模樣,路熹茗拉住了他空下來的那隻手,鄭重地說道:“魏尋,其實我想去寒照。”
“你又在擔心我了,是嗎?”魏尋輕笑了一聲,無奈地回握住她,“上一秒還在說自己想去南方。”
路熹茗點了點頭,随後又搖了搖頭。
“不光是這樣,”她說,“有些錯誤就應該把它扼殺在搖籃裡,否則等到事情發酵起來,再想去彌補,怕是會極其困難。我不覺得人們應該被送到那裡去,開采一個沒有人說得清楚是什麼的寶藏。我想去阻止這件事,你若想一起去,我不會拒絕的。”
說完後,她便用極其誠摯的眼光看着他,看了許久。魏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随着思緒将那氣息綿長地吐了出來,終于将眼睛彎成月牙狀,笑着開口道:“路熹茗啊路熹茗,你總是讓我猝不及防。即使你不說,我也會去的。那是我的故鄉,我想保護它。”
“離這裡不遠處的望秋嶺有一個神獸,叫做蒼鳴,”路熹茗默認他同意了她的邀約,開始計劃起下一步來,“它乘風而起,無影無形,我們若是能找到它,讓它帶着我們走,我們既可以省去交通時間,又可以隐去自己的蹤迹,行事會方便很多。”
魏尋點點頭,打開行囊掏出筆記本,開始描摹起地圖上簡易的路線來。路熹茗蹲在他的身邊,時不時用手幫他捋過被風吹到前額的碎發。
她想起上一輩子的自己,去哪裡都是一個人。而如今,她也能有同伴在身邊,朝着他們共同的目的地進發,于是她的嘴角又勾了起來。
就在魏尋的地圖抄好之際,一隊人馬從樂陽城門處走了出來。這隊伍大約有百來号人,拖家帶口的有,孤家寡人的也有,穿着绫羅綢緞的有,粗布麻衣的也有,男女老少,不同外表不同口音,就這麼一個個用着相似的不舍眼神看向身後的城門,又用一模一樣警惕的眼神仇視着領着他們的黑袍稽查和十幾名士兵,浩浩蕩蕩且無精打采地走上他們未知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