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熹茗認出了這個聲音。
“小花,”她感受着脖子上的寒意,并沒有回頭,“我猜你應該不想傷害任何人。你先把刀放下吧。”
小花冷笑一聲,語氣不悅又決然地回道:“恰恰相反,我們已經沒有生存的空間了,所以也不在乎會失去什麼。如果你是來抓我們的,我就算和你鬧個魚死網破,也不會讓你動到她們一根汗毛。”
路熹茗抓住了少女的手,緩緩一捏,又輕輕一撥,那匕首便像個紙飛機一樣飛了出去。小花吃痛地皺緊眉頭,眼裡盡是驚異與防備,她死死盯着地上的匕首,顧不上疼痛便想着向她的武器撲去。
“我如果是來抓你們的,何必等到現在還不動手?”路熹茗轉過身去,拉住了她的手,“疼嗎?對不起,我本不想弄痛你的。”
小花體會到力量上的絕對差異,恐懼得手都在抖,可她嘴上卻依舊氣勢洶洶:“别假惺惺了,你們這些人成天說着仁義道德,做的都是最下作的事!”
路熹茗放開她的手,反問道:“小紅和我一樣有魔力,那她做的也是下作的事情嗎?”
聞言,小花的臉部肌肉抽搐了一下,随後便陷入了沉默之中。
路熹茗左等右等等不到回答,又見少女雖然踟蹰,警惕性卻依舊不減,隻好背過手去,和小花商量道:“我們聊聊?從現在開始到我們聊完,我答應你絕對不會動用魔力,你如果不放心,可以把我捆起來。”
雖然她的手動不動得了,和她能不能施展念力根本沒什麼關系就是了,可若真能讓少女放心些,她也不介意做出這樣示弱的動作。
小花思索了片刻,沒有選擇回到帳篷去拿繩子,而是站得離路熹茗更遠了些。
路熹茗聳聳肩,手依舊背在身後,自顧自說道:“我原本在樂陽的醫館工作,前幾天打算随着北上的車隊當随隊大夫,卻撿到了一個和你一樣的小女孩,她隻有七歲,她父親甯願摔斷腿也要讓她逃走。我帶着小女孩回到樂陽,卻發現她的母親去世了,我沒有能力撫養她長大成人,于是便想去風原谷接她父親和祖父母出來和她團聚。”
“那你應該去北邊,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沒錢去北邊,如今馬車的價格實在太高了。”
小花似是聽到什麼好笑的東西,嘴角抽搐了一下,回道:“這山頂上沒有金子吧?”
“是沒有金子,”路熹茗認同得點點頭,“但有可以迅速讓我們到達任何地方的東西。我就是來找這種東西的。”
“你又能操控水,力氣又大,要是真能得到那種可以讓你到達任何地方的東西,就僅僅是去幫一個小女孩找爸爸?直接去把那些要送我們去風原谷的人收拾掉不好嗎?”小花蹙着眉,語氣裡帶了些諷刺,“你今日找到了她的父親,說不定明日他們就又被帶走了。”
路熹茗本以為她會關心那個可以“去到任何地方”的東西是什麼,但小花明顯并不在意。或許對她來說,此時此刻,能去到的任何地方,都不是容得下她的地方。
而小花說的那些人,她又何嘗不想收拾?又何嘗不想讓他們向所有被迫分離的人們跪着道歉?
“所以我應該怎麼做呢.....”路熹茗憂愁地絞着背後的手指,喃喃道。
“做什麼?什麼都不需要做。我們終究是不同的,你還是收回你的好心吧,免得到最後不得不分道揚镳時,我們這些你們幫助過的人,還得分出些心思感懷曾經受過的恩惠,無法真正地去恨你們。”
她這話說得尖酸,卻不無道理,路熹茗聽得怔住了,不禁盯着來時的腳印陷入了沉思。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擡起頭來,問:“你真的是這麼想的?”
“我怎麼想不重要,反正我們也不會成為朋友,”小花揚了揚腦袋,眼裡是破碎不堪的高傲,“我隻想告訴你,不管你究竟是誰,是來做什麼的,都休想動她們一根汗毛。”
“我真沒想要動她們......”路熹茗無奈到直想撓頭,不過她很快就無暇顧及自己的情緒了。
“啊!”小花忽然尖叫了一聲,緊接着,“嗚嗚”的風忽然呼嘯在河岸上空,路熹茗眼睜睜地看着小花在一秒内憑空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
“糟了!”她心下一驚,“我竟忘了蒼鳴能讓人隐身了!我剛剛就應該把她拉到身邊來的......”
正是因為小花刻意站得離她遠了些,更靠近沙漠中心,蒼鳴才能借此機會靠近她。
路熹茗立刻屏住呼吸,全神貫注地傾聽着小花傳來的尖叫聲,可蒼鳴的移動速度過快,她剛聽到東邊傳來的人聲,頃刻間那聲音的來源就變成了南方。
“蒼鳴!”路熹茗朝着沙漠中心喊道,“你有本事沖着我來!你把她放下!”
蒼鳴斷然是不會朝着她來的,但凡在人間走過一遭的神獸,都多多少少染上了個名為“欺軟怕硬”的人間習氣。它當作沒聽見她的怒吼,繼續叼着小花在空中玩着過山車。隻不過小花叫了一陣子之後似乎被徹底吓暈,整片沙漠重新恢複甯靜,隻剩下蒼鳴摩挲着沙堆的聲音徘徊在空曠的蒼穹之下。
路熹茗氣壞了,氣得面紅耳赤,原本濕透的衣服被翻騰的血液烘得冒出袅袅蒸汽來。她回過頭去看了看不遠處的營地,火苗再次打起了盹,而帳篷裡的姑娘們都睡得香甜,沒有任何人聽到這外界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