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夥把自己的掌心貼在路熹茗臉上,認真地告訴她:“路路姐姐,不冷,我的手很熱,你的臉倒是很涼。”
路熹茗被逗笑,牽起了她的手:“既然如此,那我們就繼續向前走吧。”
快三月了,雪山依舊白皚皚,隻有靠着山腳下的那部分偶爾露出一兩叢秃秃的灌木來。舉目望去,山下一片寂靜,荒無人煙,隻有她們面前兩百米處紮着密集又低矮的臨時木屋,無聲彰顯出這裡的人來得有多倉促。
此時,一批新的人被運過來,車隊的聲音在南邊另一座山外回響着,又在靠近山時停下,雜亂的馬蹄聲和嘶鳴聲很快消散,整片土地又恢複了平靜。
路熹茗猜山谷外或許還有别的安置點,否則她能看到的幾十棟矮房子,必然無法收留來自全環亞的人。
路上的雪一部分化了,一部分沒有,白色的雪和棕綠的苔藓把地面染得斑斑駁駁。雪化成的水又結成冰,和尚未化的雪混合在一起,奇滑無比,若是不注意一腳踩上去定要摔上一跤。
一個穿着厚棉衣推着煤車的人經過路熹茗的面前時差點要滑倒,路熹茗心下一驚便伸出手扶住了他,他搖晃了片刻終歸是站住了,但表情卻像見了鬼似的,撓着頭半天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麼站住的,隻好皺着眉更加小心地向前推着車。
路熹茗這才确認他真的看不到自己,于是等他走出去兩步後,拉着蘭馨悄悄跟在他後面,向着營地的方向走去。如果仔細看,她們深深淺淺的腳印很容易被發現,隻是這一路上都沒什麼人,也不會有人發現她們,或者對她們進行盤問。
營地的第一間屋子前豎了個“檢查室”的牌子,路熹茗透過半開的窗戶往裡瞅了一眼,發現沒人,便向着第二間屋子走去。
杉木木闆造出來的房子都大同小異,如果她們要進進出出每個屋子都尋找一遍,到時候“營地裡鬧鬼”的故事怕是要傳得沸沸揚揚。
當然,鬼故事傳開了說不定更好,事情鬧大了說不定大家可以趁此機會将這裡掀了一起逃回家;隻是萬一她們找遍了這裡的房子還是找不到人,接下來又該去哪裡找呢?
而魏尋,他和蘭馨父親在同一個車隊裡......那他是不是也在這裡?
想到他,路熹茗的心“咚”地猛跳了一下,可她很快便把自己想見他的念頭壓了下去,專心繼續找起蘭馨的父親來。
寒風吹得蘭馨小臉兒紅撲撲的,時不時吸着鼻子,路熹茗停下了步伐,給她擦了擦鼻子,又把自己圍巾給她裹在臉上,隻露出她的眼睛來。蘭馨卻不願意了,把圍巾扯下還給她,還小聲嚷嚷着要她把自己抱起來。
“走累了?”路熹茗驚訝于蘭馨竟主動要求她做事,不禁瞪大了眼睛。可她問完後還是照做了。
蘭馨趴在路熹茗的肩頭,緊緊盯着四周木屋的窗戶,挨個掃過去,掃完一遍後才說道:“我在下面看不清。姐姐,這幾間裡都沒有。”
路熹茗又抱着她找了大概十多間,小姑娘終于在一間屋子的窗前驚呼出聲:“在這裡!”路熹茗定睛一看,這裡似乎是臨時診療室,玻璃窗緊閉,室内火爐燒得正旺,室内溫暖的空氣碰上冰冷的窗,凝了一層密密的水珠。
從挂了白色水汽的窗戶向裡看去,路熹茗隻能隐隐看到有個人躺在床上。若不是蘭馨對父親的姿态和身型過于熟悉,光憑路熹茗自己怕是真的認不出來。
她把蘭馨放下,讓蘭馨跟在身後,先别發出聲音來,自己則輕輕擰開門,探了個腦袋進去。
蘭馨的父親果然在那裡,他正側着身閉目養神,身邊坐着個年約三十歲上下的女子,扶着下巴打瞌睡。他蓋着被子,讓人無法得知腿到底恢複得怎麼樣了,又能不能下地行走。房裡其餘幾張床上有躺過的痕迹,其中一張床邊的櫃子上還放着一杯冒着熱氣的水。
路熹茗不知道那打瞌睡的女子什麼身份,或許隻是普通醫侍,但醫侍即使摸魚偷懶,一般也不會選擇在病人身邊摸魚。那會是誰呢?親戚?
她疑惑地思考了一會兒,又招來蘭馨讓她看看,蘭馨也說不認識,說完就想要竄進屋裡找父親。路熹茗見攔不住她,四周也沒什麼别人,這房裡别的病患或許也很快便會回來,機不可失,遂把她們二人的隐身狀态解除了。
“爸爸!”蘭馨顯出形,蹦着朝床邊撲去。
“小心一點,”路熹茗用氣聲囑咐道,“你父親的腿還傷着!”
蘭馨一邊點頭,一邊抓住男子的手臂晃了起來:“爸爸!快睜眼呀!是我呀!”
睡在床上的男子被吵醒,皺着眉不耐煩地睜開了眼睛。和路熹茗預料的不一樣,他并沒有表現出任何歡欣愉悅,反而滿眼都是警惕。
接着,他的話讓路熹茗和蘭馨同時墜入了冰窟中:“你們是誰?你為什麼要叫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