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紅木桌椅,桌對面的牆上寫了“為人民服務”五個大字,出自謝延的手筆。
四周書架林立,放滿了書。
陳铮不自覺挺直脊背,書房是陳勁和謝延的專屬領地,他和陳岚未經允許都不會輕易來,每次陳勁叫他來書房都不是好事,以往他沒什麼感覺,無非挨打挨罵,出來又是一條好漢,這次卻不由心惴惴。
陳勁徑自走到窗邊的桌子旁,落座,桌上放了一套茶具,這位置極好,煮茶、看書、賞景,一應俱全。
“過來坐。”陳勁擺弄茶具,準備煮茶。
陳铮依言,看着陳勁娴熟的動作,有些恍惚,自他有記憶以來,這套茶具就在了,自他去國外讀書後,和父親這般對面對坐着飲茶的次數寥寥。
陳勁身處高位,工作繁忙,空閑的時間都用來陪他媽了,哪還顧得上他這個電燈泡二号。
“爸爸,都這麼晚了還喝茶?不怕睡不着?”陳铮率先開口。
陳勁聞言,睨了他一眼,拿了個玻璃罐,勺子輕敲:“花茶,安神的。”
陳铮點了點頭,又道:“我想吃水果。”水果都在客廳。
這回陳勁輕笑出聲:“這就急了?怕你媽欺負那姑娘?”
陳铮也不裝了:“您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你和那姑娘是什麼關系?”陳勁問完後,審視着陳铮。
“還能是什麼關系?您不是明知故問麼?”陳铮保持鎮定。
“可我怎麼聽說,她已經訂婚了?”陳勁把水倒入玻璃茶壺,裡頭的花茶被水流沖散。
“您說這個啊,她和那個訂婚對象已經分手了,我和她的關系是在她分手後确立的。”陳铮笑着解釋,心裡卻好奇陳勁是怎麼知道的。
雖說雲也和駱聞風訂婚的事宣告了全天下,但他已經讓人把網上的訂婚照都撤了,相關的帖子基本也删幹淨了。
陳勁和謝延一般不會關注這種娛樂新聞,但陳勁不會無緣無故提這個,一旦他問了,便是掌握了确切的證據,陳铮知道否認無用,索性直接承認。
“你确定那姑娘喜歡你?”陳勁又問。
“您想說什麼?”陳铮笑不出來了。
“阿铮,你的感情爸爸媽媽不想幹涉,也不願多管,爸爸看得出來,你很喜歡那姑娘。”
陳铮沒說話,等着陳勁的但是。
“不過,你對這個姑娘足夠了解麼?她也如你喜歡她那般喜歡你麼?或者說,”陳勁看着陳铮,一字一頓問,“她喜歡你麼?”
陳铮如遭雷擊,嘴上極快回道:“當然。”
陳勁卻笑了:“原來我兒子也會自欺欺人的。”
“……”
陳铮想說什麼,陳勁擡了擡手打斷:“你對雲也了解多少?她訂婚的對象是駱家長孫,雲也和他從小一起長大,實打實的青梅竹馬,感情牽絆極深……”
“我知道,但是他們的關系已經結束了。”陳铮打斷,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無禮。
“是麼?”陳勁輕聲反問,“他們近二十年的感情,你确定你插得進去?而且駱家對雲也算是有養育之恩,雲也這姑娘心善,不可能和他們斷絕往來,你能忍受自己心愛的女人時不時和前任見面麼?還是在她心裡份量極重的人。”
“怎麼不行?您這個天降不就打敗媽媽的竹馬了麼。”陳铮毫不留情揭父親傷疤。
陳勁又笑了,這回是氣的:“這不是一回事,你媽媽當初心裡沒别人,全是周國清一廂情願,可雲也那姑娘卻是實打實地喜歡了很多年,是能說放下就放下的麼?”
“爸爸,您對自己兒子有點信心。”陳铮無奈道。
“我是對那姑娘沒信心,”陳勁緩了緩口氣,把當初雲也救駱聞風的事簡單說了,最後總結,“他們之間的羁絆遠比你想得深,也許這次隻不過是他們之間的一次争吵,你牽扯其中,動了情,也許最後真心傷心的會是你。”
“不可能。”陳铮斬釘截鐵,眼神堅定,“就算真的是這樣,我也無怨無悔心甘情願。”
“哪怕我和媽媽反對?”
“于我而言,重要的是她願意。”
陳勁頭疼,兒子的感情完全步他後塵,而且更為複雜。
當初他和謝延談戀愛那會兒,周國清這電燈泡就陰魂不散,當着他的面和謝延摟肩搭背,謝延和周國清從小一起長大,他心裡有疙瘩也不便說什麼,還是後來謝延主動發現了,才漸漸和周國清保持距離,但這麼些年也一直和周國清保持聯系,逢年過節,平日裡也常往來走動。
他知道謝延和周國清清清白白,對這個發小沒有絲毫男女之情,但周國清絕對是心懷鬼胎,每次看到謝延和周國清同框,他就不爽,這些他從未對謝延說過,也沒法說,這是他的嫉妒心在作祟,隻能自己調解。
調解了十幾年,就在某一天,他突然釋懷了,也許是謝延十幾年如一日的心讓他放下,也許是他和謝延創造了足夠多的回憶,足以抵消其他一切,總之他不再介懷周國清的存在。
那麼陳铮呢?
就算他真的和那姑娘修成正果,他能保證以後不介懷?
也許現在他信誓旦旦,但人心難測,欲壑難填,他能堅守初心麼?
“阿铮,人生是你自己的沒錯,我也相信你能承擔所有結果,但爸爸媽媽不希望你受到傷害,你明白麼?”陳勁苦口婆心道。
陳铮眼神閃爍,有幾分動容,重重點了點頭:“我知道的,爸爸。”
陳勁擺了擺手,結束談話。
他該說的都說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若是涉及到原則性問題,他們自不會聽之任之。
陳铮蹭一下起身,大步往外走,陳勁嫌棄搖頭,兒子的戀愛腦比他嚴重多了。
陳铮出來,見隻有謝延一人在沙發上坐着,心裡便一咯噔:“媽,雲也呢?”
“她說有事,先走了。”謝延表情淡淡的,沖陳铮招招手,“過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