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漸小,上山的大道通暢無阻,霍川帶着一行弟子冒着雨很快就到了休息的地方。
這是一座磚石建造的房屋,不知用的什麼材料很是堅固,檐上雕刻的古老花紋精細複雜,在常年的風吹雨打下并未被侵蝕掉多少,隻留下些許劃痕。
作為湘水最早的一批建築,仍可見它往日的光輝。得益于建築的石料特殊,屹立數千年,那些與它同一時期建造的屋子,早就化作塵埃不知掩埋在何處。
屋子占地很廣,三十餘人湧入其中後還有很大空間,房頂并沒有漏水,但冷風飕飕的吹,身上還穿着濕衣服,這種感覺并不好受。
稍作休息後幾個弟子耐不住收集起散落在地的幹樹枝,很快就升起幾個火堆,七八個人圍做一團烤在牆角起火來。
正中央有一堵石壁做為分隔,而蕭江就靠在石壁後面,有着石壁擋風還有火堆,這裡還算暖和。
細雨被風斜斜吹入,門闆不知去了何處,沒了遮擋,鋪在地上的稻草都被細雨打濕。
沒人在乎這點小事,甚至沒人發現,他們隻是自顧自的烤着火。
能睡和尚脫下灰色僧袍交由其他弟子幫着烤幹,繞過石壁往漆黑的門口走去,靠在門框邊定定站了會兒。
湘水的月色一向美麗,今夜難得空閑,他卻無緣欣賞。
外面一片漆黑,不見絲毫光亮。
但修行之人,想要看清有的是辦法,不過是消耗些精力罷了。
聽了會兒雨聲,能睡和尚朝着無人的室外開口道,“現在就要停手嗎?”
“不。”
金兆側身從牆邊的陰影中出現,走到風口,任憑冷風吹打在臉上。
他一直分出心神留意着外面的情形。
金兆背後的石壁被打上昏黃光暈,蛟龍張着血盆大口,鼻孔大張,舞着奇短的四爪,龍須淩亂糾纏,身子扭曲痛苦至極,八方圍滿的仙家法器要将其制服。
“可是她會死。”
能睡這次是真的不解,回頭看向金兆,無意間瞥向石壁,龍須狂舞,龍身遊動,龍眼射出金光。
他恍惚看呆,微張着嘴沒有下文。
“呵。”
隻聽金兆輕笑一聲,喚回能睡神智,再眨眼時石壁已經恢複平靜。
“太旺了,少加些柴。”石壁後傳來說話聲。
龍眼處的金光也慢慢暗淡下去。
那是火光透過龍眼處的镂空。
能睡穩住心神,也懶得多管,“噗滋噗滋”踩着被泡爛的稻草往回走,大喊着,“小心些,别給我衣裳燒了。”
……
雲冠山下,湘水門已經被水淹沒。
竹筏被打的四分五裂流向遠方,祝光抱着昏迷的南小六遊到岸邊。
腳步一深一淺,踩在被水泡軟的泥地上有些踉跄。
死裡逃生的感覺并不好。
祝光已經耗盡了渾身的氣力,膝蓋一軟被小六壓倒在了淺水灘上。
他想,這大概是他被師父救起後頭一次這麼狼狽。
祝光仰躺着,轉動眼珠看向南小六,見她胸脯輕微起伏,放下心來,看向烏雲漸散的天空。
月光透過雲層淺薄處,為黑壓壓的天空覆上一片白紗。
看着月亮從白紗中露面,身邊傳來動作的聲音。
大概是南小六醒來了,剛剛祝光将她救起時這家夥就把喝進去的河水吐了個七七八八。
現在醒來祝光總算能安心。
“呸呸。”
祝光看她呸了兩聲吐出嘴裡的泥沙味,一隻手肘撐地,側身看向自己開口道,“你沒有沒有聽見狗叫?”
“沒有。”
一滴水珠恰從祝光額間劃過,他渾身無力,沒擡手去擦。回答完這無厘頭的問題就疲憊的合上雙眼。
水底怎麼會有狗。
湘水門的野狗很少,現在這種情況根本沒有心力再去管它們。
再說他确實沒有看見什麼狗,聽見什麼狗叫。
平複着心情,祝光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一道熟悉的陌生人影。
那是不知道是第幾次潛入水裡,深藍色的水中散發着一道熒藍光芒,而光芒中南小六靜靜躺着。
祝光向光芒遊去,在靠近後他發現光芒之外還有一個男人,模樣大約三四十歲,穩穩立在小留身側,發絲衣擺整齊,好像他不是在水中,而是站在陸地上一樣。
在他身後被強勁水流沖斷的大樹撞向房屋,房屋倒塌,碎磚與大樹一齊飄走。
男人發現祝光的存在,慌忙收回伸向南小六的手,向深水中快速遁去。
祝光神色一凜,無暇顧及其他,救人最要緊。
他遊向藍色光芒,光芒在他觸碰到的一瞬流散,水中暗流不由分說的就要帶走南小六。
不行,說過要保護好每個人的。
胳膊被伸到極限,手背繃緊,手指彎曲。
勾住了。
再靠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