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小六揉揉發疼的腰窩,把撞掉的小塊山石提到暗處。
蒙桐得了回複放下心來,率先往陸飛白離開的方向追去,轉過拐角就隻有一條狹窄的小徑,兩邊栽滿了竹子像是生怕被人發現這兒的存在。
胖管事頂着滿是肥油大臉盤,尖聲喊着從回廊盡頭快跑過來,曲着腰笑道,“诶,少爺?您怎麼到這兒來了?有什麼需要盡管吩咐就是了。”
“散心罷了,不想讓人打擾。”蒙桐沒有再繼續走,和胖管事一起停在了竹林外。
胖管事可不願輕易放過這難得的時機,眯成縫的眼睛一轉,看見躲在蒙桐身後的小六,不知想到了哪,賊兮兮的笑起來。
“好的少爺,你就放心吧,小的不會讓人進來打攪你們。”胖管事踮起腳傾斜身子,肚子上的贅肉像是要掙脫束縛跳出,“隻是這竹林實在不方便辦事,裡邊都是些腌臜物。”
他說的聲音很小,小六并不能聽見,隻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蒙桐。
蒙桐感知到有人在看他,扭頭對上小六的視線,揮揮手先将管事打發了走。
胖管事自诩是個有眼力的,見他們眉目傳情,也不再糾纏,快步離去,生怕耽誤了少爺的好事,去抓了幾個灑掃的丫鬟看守住庭院的入口,不讓一隻蒼蠅進去。
小六等胖管事離開後終于從蒙桐身後出來,“他和你說了什麼嗎?”
蒙桐略過一些廢話,簡明扼要道,“隻說這竹林裡不太幹淨。”
兩人對視,皆覺得這是廢話。
蒙桐率先進去探路,裡面枝杈橫生,小六擔心衣服被刮破,解開一根束發的頭繩,綁起寬大的衣袖褲腿才往裡鑽。
腳下是踩出來的泥土地,每走幾步就能看見一個小洞。
而春日正是竹筍冒芽的時候,能維持這條小徑,一定是有人将筍清理過。
“嘎嘎嘎,咯咯咯。”
越是靠近聲音越是清晰,牲畜的糞便臭味侵入鼻腔,兩人屏住呼吸,猜不透陸飛白到這的目的。
小徑的盡頭,是一間與陸府格格不入的茅屋。
茅屋用籬笆圍住,狹小的空間中養了十幾隻雞鴨。
擠擠挨挨,臭氣熏天。
就連平日裡不拘小節的蒙桐也猶豫了,這麼髒的地方,不會有人進來。說不定陸飛白去了别處?
茅草屋的門不也是關着的嗎。
可這裡沒有的通往别處的路了……
蒙桐低頭,籬笆門前的泥濘土地上有一嶄新的腳印。
他捂住口鼻,一鼓作氣推開籬笆門,“我先進去查看一下,你在這兒等着。”
小六離門遠遠的,仰頭在竹子頂端搜尋,聞聲看去就見籬笆門沒關,十來隻雞鴨一股腦的往外湧。
小六上前幾步将雞鴨都趕了回去,也轉身進到茅屋裡頭。
陸飛白正趴在床底下翻找着東西,就連屋門開合也沒有發覺。
小六環顧這間屋子,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僅有的幾件家具上也落滿了灰,床上堆滿了廢棄的雜物,一直延伸到門前。
因為雜物太多小六還真沒能第一時間發現人。
還是蒙桐敏銳,發現陸飛白的身影,往床邊靠近。
陸飛白感受到腳步的震動,意識到有人進入,終于肯從床底下冒出來。
見是蒙桐,陸飛白彈跳站起,扯起他的衣領惡狠狠道,“我的東西呢?讓你娘交出來,交出來!”
陸飛白眼冒血絲,氣得渾身都在顫抖,幾隻手的指尖都摩破了皮。
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兩人的相差接近一個頭身高,陸飛白根本提不起蒙桐,一開始氣勢就要弱三分。
小六覺得陸飛白在蒙桐面前,就和沒長成的小雞仔一樣。
“嘎!咯咯!”
外面的雞鴨好像打起來了,小六掀開窗子沖混亂的雞鴨群裡投擲一塊石頭,在看去時兩方已經暫時休戰。
那邊的陸飛白還不肯松手,這樣僵持下去也不行,他們受得住小六可要被臭氣熏壞了。
小六勸道,“那個,飛白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陸飛白舉着手不肯松開,“還能是什麼?這是我的住處,現在卻被用來圈養牲畜,堆放雜物。這些也就罷了,可那個女人,幹什麼不好,為什麼連我娘的遺物都不肯放過?”
說完這句話,他像是沒了支撐,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聲音比外邊十幾隻雞鴨的合奏都要響。
小六這才想起來,他真的隻是個未長成的小少年。
蒙桐扭動脖子沒有打擾地下哭泣的人,“你先前說他受過傷,難不成就是陸夫人……我娘做的。”
他顯然還不太習慣突然多出的這個母親。
小六道,“何止是那次,陳年舊傷的數量根本數不清,隻是那次最重,被抛在郊外,幸好遇到的是我和祝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