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方圓十裡杳無人煙。
樹木高聳,枝葉繁茂交錯,遮天蔽日。灌木雜草叢生,淹沒腳下的道路。
八哥在枝頭跳躍,見了來人撲騰起翅膀,飛往林中報信。
小六懷抱妖塔獨自在其中穿行,一個踉跄踩到了隐藏在茂密灌木中的小水窪。
清澈的水面之下是一尺深的淤泥。
小六嘗試兩下用力拔出右腳,水窪渾濁成泥潭。鞋早已濕透,再髒一點也無所謂。
又走了許久,早上吃的好幾個面餅已經消耗完,肚子發出咕噜咕噜的抗議。
還要繼續往上走嗎?
要是今天遇不見,怕是要在這逗留好幾天,直到食物吃完。
小六不知道前面被灌木覆蓋的道路是平坦還是陡峭,這一行是順利還是艱難,但目前切實感到的饑餓實實在在讓小六打起了退堂鼓。
她轉身看向來路,實則是在看隐藏在百米遠處的歸于一行人,向他們征求答案。
草叢沒有一絲異樣的動靜,小六繼續向上,一步一個一腳印,沒有退路。
忽的,她停下步子,慌張四顧,鳥鳴,蛙叫,流水聲還在耳邊萦繞,像是幻覺一般久久不散。
可是,小六又能清楚知道,周圍現在非常安靜。
或者說她的耳朵無法聽見外界的聲音,像是有道屏障将她與周圍的一切隔絕開來。
風似乎很大,樹枝狂舞,不惜得将自己折斷,小六的發絲衣擺卻未飄動分毫。
妖塔無風自響,清淨之聲被奏作兵戈相交一般的樂曲。
小六的神經也随之緊繃起來,像個遭受埋伏的将士,警惕着暗中敵人,站在原地不露出一點破綻 。
來者是誰?
隻能是金兆,隻會是金兆。
他們之間實力懸殊,再多防備也是徒勞。
她在等,等着金兆現身,等歸于出手。
太久了,妖塔叮鈴之聲惹人急躁。
黑影從眼前掠過,小六目光追随過去,瘋舞的枝杈間,黑影不斷跳躍。
這是什麼意思?
耍她?
小六失了最後一點耐心,抱着狂響的妖塔沖黑影大喊,“金兆,出來!”
“很好,還算你有點用處。”聲音從背後傳來,很近,小六猛地轉身,與一雙金色豎瞳撞上視線 。
定定的看了許久,小六莫名激動的情緒平複了些,這才意識到金兆真的來了。
而那黑影仍然存在于小六的視線中,小六眼神着黑影的跳躍而移動。但随着情緒平複漸漸在眼前消散。
金兆見小六移開視線,不在意的單手懸在妖塔頂端,妖塔像是受到禁制,一瞬安靜下來。
小六抱着的妖塔随之一沉,下意識躲開金兆懸在半空的手,果然增加的重量消失了。
妖塔又開始震動作響。
金兆皺眉,對他舉動顯然不滿,輕哼一聲收回手,“能被妖塔迷惑,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什麼意思?”小六被觸及到敏感之處,後退了兩步看一眼懷中妖塔。
“你隻需知道此塔惑妖心智。”金兆擡手,掌中出現一個粗糙如桃核外皮的木匣,“來,把它給我。”
小六看着那深紅的木匣,顔色斑駁,紋路奇詭,遠遠離着就能聞見陳年的血腥。
安靜!小六看着木匣,單手緊抓妖塔,在腦海中咆哮,企圖驅散周身鬼魅一般的黑影。
小六雙目布滿血絲,頭痛欲裂,這一切都是因為手中的妖塔。
隻要交出去她就能解脫,但是小六再度抱緊妖塔,驚恐後退,後背撞上一道無形屏障。
屏障如鏡面自撞擊處碎裂開來,微小的聲音從縫隙進入,随着裂痕加大外界的聲音也逐漸清晰起來。
嘩啦嘩啦。
很快,裂痕如蛛網般遍布整個空間,啪的一聲,屏障碎裂,化作細密的星點消散。
歸于一行二十餘人出現在小六的身後。
小六站在原地,不知該進該退。
歸于皺眉不語,此情此景不同尋常,不得不讓她警惕。
他們一直跟在小六身後十幾步遠處,小六消失的第一時間便發現。
奇怪的是妖塔之聲未斷,他們并未輕舉妄動,不多久後小六出現又消失,隻見得小六與一黃衣少年面對面而立,這才察覺到不對勁。
若這少年是妖,怎麼渾身沒有妖氣,還不曾傷害小六。
若他不是妖,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且滿臉寫着對他們的敵意。
三娘沒多想,左右看看,見無一人動作,幹脆上前把小六往後拉,意圖将她護在身後,“愣着幹嘛,快過來!”
小六不敢回應,别人看不見,可以她這個高度卻能切切實實看見金兆微垂的眼眸中蘊藏着的無盡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