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将她送走？”

“也沒有别的法子了，那兩尺長的毛耳朵，不是妖又是什麼？”

“可也不是非得交給捉妖堂……”

“來，你看看三娘和曹兄，哪個不是她害的。落在他們手裡的下場不會比去捉妖堂好。”

小六睜眼，周圍一片漆黑，身子搖搖晃晃似是在船上搖擺。

這是哪？

已經死了嗎……

不，死後是無知無覺的。

她還能聽見聲音，她還活着。

小六撐着地面想要坐起，手臂一彎，倒回黑暗中，已經連這樣簡單的動作也無法做到了嗎。

後知後覺的感受到疼痛，肩背，四肢，腦袋，沒有一處不疼。

衣服濕哒哒的，手上也沾滿了黏膩的液體，小六被晃的頭暈，仰躺着，撐起沉重的眼皮，癡望着上方黑暗。

那日陽光正好，樹影婆娑，被雨洗過的南山清澈透亮。

“師傅，為什麼師兄們飛檐走壁無所不能，我卻什麼都不會？”

“你們不一樣，你生來蠢笨，學不會這些。”

“我不信，要是您肯教，我一定比師兄學的快學的好。”

褶松搖頭不語，拒絕之意明顯。

後來，頭發亂糟糟的女孩偷拿走功法經書,卻苦于一字不識，隻好灰溜溜的回去向師傅請教。

那天褶松很生氣，她被關進了山林中的竹屋，這是她頭一回知道山中還有一個恐怖的地方。

竹屋黑乎乎的，隻有妖獸無望的吼叫，地上流淌着不明的粘液。

他們撞擊牢籠，小六從牢籠中閃爍的符文中見到了傳說中的妖怪。

張着血盆大口，要将她拆吞入腹。

她瑟縮着在獸吼中過了一夜。

出來時，師傅問她，“這就是妖，修行就是為了除妖，你敢與他們為敵？”

小六蹲在師傅的搖椅邊說，“敢，我要和師傅一樣成為捉妖師！”

他笑了，笑的開懷，笑的癡狂。

“好！我倒要看看你能捉多少妖來。”

這以後，小六學會了認字，也被允許和師兄們一起練劍。

她很笨，但師傅從來不曾怪她。

對不起……

小六不知道這個選擇是對是錯。

或許因為她是妖吧，小六不忍他們遭受迫害，更害怕自己與他們落得一樣下場。

小六很難說清自己是從什麼時候改變的，一切似乎已經注定，或許從她進墓中的那一瞬，就已經沒了回頭的餘地。

……

不知搖晃了多久，終于停下。

“二位天師，送來的妖怪就交給我吧。”

是這是被當做妖怪賣了嗎？

又開始搖晃了，估摸着晃了半盞茶的功夫，小六感覺自己被放到了桌上。

接着許久沒有動靜，周圍好冷……

小六縮成一團，迷糊睡去。

天地翻轉，下方出現亮光，她被倒在冰涼的金屬地面上。

這間屋子很是昏暗，家具都被放大了十數倍。

不，是自己縮小了。

看着眼前如牢籠的金屬欄杆，小六拖着殘破的身軀往前爬，欲要逃出。可随着她的爬動，地面緩緩傾斜，小六想要折返回去，卻因為傾斜角度過大滾向牢籠一邊。

耳朵，被壓到了，好痛。

可是自己的耳朵怎麼會這樣長……

小六摸着自己垂到小腹的耳朵，低頭看去，有些呆愣，并不是因為自身的妖怪身份，而是她到底是什麼妖？

雪白的，有着指節長短的絨毛。

将耳朵卷起，壓在頸下當做支撐，小六縮起身體，牢籠的縫隙很大，但她并沒有從其中掉出，反而被一股無形的屏障彈回。

小六扶着欄杆望向外面，恍然發現自己被關進了鳥籠，這鳥籠離地很高，懸挂在房梁之上，因為她的動作搖搖擺擺令人反胃。

陰影籠罩，鳥籠停止了搖擺，恢複了平衡。

小六望去，是一根小指粗細的竹竿搭在鳥籠邊緣，将其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