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恪晚上不回來吃飯。
消息發過去的時候向君霓正收拾東西,長發挽起,袖子卷到小臂,抱着幾盆花在家裡來回穿梭,确認好位置後再退幾步環着手打量一番,腦子裡盤算着缺了什麼要買什麼。
她現在正對裝扮新住所有着十足的熱情。
周恪的房子大有她可發揮之處,甚至可以用空蕩來形容,他東西實在太少,總讓她感覺随時都能跑路,而這種想法又讓她自己抖了一下。
新婚夫妻之間的信任岌岌可危。
向君霓疑神疑鬼地退回到沙發上,拿到手機,那條消息已經是34分鐘前發來的了。
周恪自然是把去向告訴了她,同學聚會,這種事兒上他向來很有覺悟,用不着她旁敲側擊地打探或提醒。但對于何江澤的事,他至今也不曾多問一句。
他們看似和諧的婚姻下好似隔了層什麼,都保有各自的分寸,維系着表面的體面。
她有些好奇,他那副不顯山不露水的樣子總讓人想扒開了探究,他在别人面前什麼樣子?一言不發的時候會在想什麼?
除了好奇之外的關心呢,她不清楚,想了想後回:“好叭。”
瞧着就多了那麼點惋惜的意思。
晚上九點一刻,向君霓踩着拖鞋出了門。她那根殘破的數據線平時還能湊合着用,和周恪的放一起,就有點相形見绌不堪入目。她去地下車庫,打算拿車上那根應應急。
上車的時候想起來,同學聚會,他不喝酒的嗎?
出于對自身角色的理解,向君霓決定盡職盡責關心一下。
她撥過去電話,等了有一會兒才被接起。
“喂?”
他聲音淺淺,有些慵懶。
她心下了然,“你喝酒了呀?”
“嗯,喝了點。”
“噢,那你待會怎麼回?叫代駕嗎?用不用我去接你呀?”
話筒對面靜了一會兒。
周恪勢必是不可能答應地那麼爽快的,這尚在他能夠自己處理的範圍内,相比于麻煩别人,他更習慣被依賴。但他的沉默讓向君霓生出一股詭異的進取心,她表現地更加積極,重述了一遍:“我去接你吧,你把位置發給我,快結束了我就過去。”
“好。”他說道,再次選擇讓渡了一些邊界。
挂了電話,飯桌上的人都等着打趣。
“師兄也收斂收斂,體諒下我們這些單身狗。”邱峰又開了瓶酒,先給周恪滿上,“早就說讓你把嫂子也喊來,大家一塊熱鬧熱鬧,多好。”
“是啊,這喜酒沒吃上,面也見不着啊。”
旁人附和,周恪從善如流,對接話的人回:“等你家孩子辦滿月酒,我和你嫂子包好紅包一塊去。”
“卧槽,你老婆生了?”
“沒沒,下個月8号預産期。”對方喜笑顔開,“到時候大家再聚啊。”
“啧,怎麼你們一個個的都有老婆孩子了,在座的單身的還有幾個?”
舉手的人稀稀拉拉,邱峰佯裝撂挑子不幹了。
“别介,這桌上有幾個比得過你的,我看網上說山峰準備上市了,真的假的?”
山峰是邱峰成立的遊戲公司,他頗為不在意地擺擺手,又喝了一杯酒,咧着嘴道:“八字沒一撇,我就守好我現在這一畝三分地就知足了。”興許是喝醉了,他面色紅膩,拍了拍旁邊周恪的肩:“還是師兄好啊,家也有了業也成了,擱誰誰不羨慕。”
“說起來,卓瑤師妹呢?我聽說她現在在山峰工作呢,今天怎麼沒來呀。”
“出差了這不是,航班延誤了,今兒晚上沒趕回來,下次聚,下次。”
“當老闆的吃香喝辣,師妹在外面跑斷腿,虐待下屬呀,這我可看不慣了啊。”
“欸,卓瑤結婚了嗎?”
“哦——”場上的人異口同聲拖長音,看向周恪,“哪壺不開提哪壺呀你。”
“我就好奇問問嘛。”
“你小子不是想追師妹吧,這可還當着師兄面呢。”
周恪無奈笑笑:“我這麼大權?楊森你生孩子也沒跟我彙報啊。”
“嗐,哈哈哈,開玩笑的,開玩笑。”
……
……
向君霓打了車去,從前台那拿了車鑰匙後在樓下又等了十來分鐘才見到周恪他們一群人出來,打眼一看估計有一二十人,悠哉悠哉勾肩搭背,走着聊着。
人群又在一塊聚了會兒才三三兩兩分散開,打車的打車,代駕的代駕,向君霓正猶豫着要不要把車開過去,這時周恪看見她,和旁人告别後往這邊走。
一同過來的還有一人,微胖不高的男人,也不知在高談闊論些什麼,手一直不停地比劃着。
向君霓下了車去接應,那人注意到她,回頭和周恪确認。周恪笑着點頭,待她過來時輕扶着她的腰,為兩人介紹:“邱峰,山峰公司的老闆。這位是我太太,向君霓。”
向君霓伸出手:“您好。”
“什麼老闆不老闆的,不都是周教授的師弟。”邱峰回握,語氣圓滑,“久仰啊嫂子,周教授把您藏的忒嚴實,想見您一面可太不容易了。”
這唱哪門子的戲?
向君霓看一眼周恪。
他笑得一絲不苟,但眼神裡着實沒給她什麼信息。
向君霓嘴角扯了扯,隻陪笑兩聲,敷衍道,沒有,沒有。
邱峰擺擺手,告狀似的:“嫂子你是不知道,要不是我非跟着他過來,怕是連這一面也見不到。”他拍了拍周恪的肩,手指點點他:“你小子原來可不這樣啊。”
這話說的有意思,原來又是哪樣?
向君霓看向邱峰的目光多了幾分打量。
山峰這名字她聽過,近期勢頭很猛的遊戲公司,這人也是标準的商人模樣,方臉,身形敦厚,酒意熏紅的眼睛還透着精明。她平日不怎麼與這種人打交道,心想周恪交友範圍還挺廣。
旁邊的周恪笑答:“年齡也沒白長,哪能沒點變化。”
邱峰捧腹大笑,聲音嘶啞像喘不上氣,氣質也愈發猥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