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向君霓陪鄭薇收尾了工作才去了同學聚會,推門進去時,裡面正熱鬧。
人人都高談闊論,西裝革履。人群尚未落座,大都聚集在包間裡沙發那處。有人注意到她,捧場般喊道:“呦,果然重要人物來得最晚啊。”
……
後來向君霓想,如果萬事在被察覺變質之前都有場序幕,那從這裡她就該窺見些許。
原先同學聚會,她總是默默無聞的那個,仿佛還是高中的樣子。沒人會刻意吹捧她,她得到提問才會回答。也會有人提點她,帶着純粹的真誠,說讓她多吃菜,千萬别和他們客氣,别拘束。還不行的話,拎着他們罵一頓也行。
他們會顧及場上的女孩,說話有分寸,也不勸酒,随意她們喝飲料,找共同話題聊,飯局結束會分散開送女生回家,确保安全。
總之,不是現在這般,起哄讓她自罰三杯。
她笑說:“班長什麼時候也學會油嘴滑舌了?”
他話語中帶着不易察覺的輕視。
“那不敢,你倒是讓我們都刮目相看。”
“……”
不一定帶有惡意,但向君霓看着眼前這位有些陌生的面孔,覺得說不定他如今真的很成功,成功到他自己都以為有資本可以居高臨下打量在場任意一人。
也或許他失敗透頂。
那不是故意,而是骨子裡透出來的膩味。
她明白,任憑她怎麼辯解,胡馨月說出的那些難聽的字眼,還是會在他,以及他身後那些舉着酒杯笑着圍觀的人嘴裡打轉。
她懶得計較,反正他們也不關心事情真相。
她突然覺得這場飯局沒意思極了,明明進門前她還有些期待。
向君霓回過神,就換了另一幅模樣,笑着和這些人周旋。她隻想相安無事,各自退場,然後别再聯系。
曾經那幾位意氣風發的人,也變成這般平庸的模樣。
各自入席,桌上大聲談論的是美國政治,是經濟形勢,是行業分析。偶然一人問起那些當老闆的對裁員的看法,他們低聲笑笑寬慰兩句,然後突然舉杯将話題帶過去。
她坐在了上學時期一個四人女生團體的旁邊。她們對她也好奇,都想知道她知否知曉一些圈内内情,後來又聊到年少八卦,房貸育兒,吐槽或者笑鬧,這樣也足以讓她喘口氣。
中間離席的班長回來時,又帶來了三個人。校長,吳剛,和周恪。
她和周恪看見彼此的時候都一愣,他看她,她低頭,迅速發消息。
“你别說認識我,不然待會兒我溜不掉回去找你算賬。”
她在别人不注意時示意讓他看手機。
周恪接受旨意,低頭看,笑了下,又打字,熄屏,放回口袋裡。
校長和吳剛皆扭頭,問他笑什麼。他搖搖頭,重新加入話題。
這邊向君霓手機振動,一條他發來的信息。
——“怎麼算?”
……他什麼時候學會的這些?
周恪一行三人是路過被邀來打聲招呼,說到底是為彰顯某個人的人脈交際。校長今天興緻高,吳剛又認識這人,需要做些面子,喝杯酒再走。
向君霓收了手機,和衆人一起陪笑。她真沒想到周恪會在這,吳剛顯然是被恭維的主角,大家又都對着校長畢恭畢敬,周恪的出現反而耐人尋味。
旁邊的人互相确認着周恪的身份,又有人問起,他現在做什麼工作?畢竟看着吳剛和校長都和他極為相熟,難免好奇。
一女生說:“之前聽江大的朋友說他去美國讀博了,現在倒是不清楚。”
“那估計也不差。”
“是啊,看看他身邊的人不都知道了嗎。”
“但校友宣傳頁上怎麼沒看見他呢?”
“不知道啊。”
“他結婚了嗎?”
“聽說他還在江大念書的時候好像有個女朋友,但是倆人長得都好看嘛,在學校還挺出名的,我還記得叫卓瑤呢,跟我一個姓。那女生是小他幾屆的同系學妹,我還看過照片,長得很甜,我朋友在圖書館經常遇到他們兩個,但後來怎麼樣倒是不知道了。”
卓瑤。她幾乎一下就想起這個名字。
原來是前女友。
向君霓配合旁人一起作出原來如此的表情,餘光忍不住又瞟了一眼周恪。
她現在一秒也不想多待。
正是好時機,一邊忙着攀談,一邊忙着八卦,沒人注意她。
她随口和旁邊的人說:“時間不早了,我今天得去接我妹妹放學,就先走了哈。”
那人自不會阻攔,也明白意思,後面若有人問起她幫着說一聲就好。
而這時班長開口,說讓大家安靜一下。
向君霓剛走兩步,被迫停下。
“今天難得大家歡聚一堂,我就先抛磚引玉,随便講兩句。首先,我旁邊這位,不用我多介紹了吧,我們當年的馬主任,現在是馬校長。”
下面衆人适時鼓掌,向君霓渾身起雞皮疙瘩。
酒桌那頭班長仍在一一引薦,講起馬校長的培養之恩又講起吳剛的提攜之恩,和周恪稱兄道弟,再讓對方講幾句。
彼時大家一起舉完杯,她正謀劃着二次出逃。這時有位侍者過來,稱外面有人找,讓她出去一趟。她有些莫名,卻也跟了去。
結果出了門那侍者卻講,是有位先生讓他這麼說的,稱隻要把她帶出來就好。
向君霓問是誰,他說是剛剛房間裡個子最高長得還帥的那個。她心中了然,道了謝就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