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剛蒙蒙亮,城西郊回風山。
一個纖瘦身影從遠處輕巧而來,行動軌迹透着謹慎和小心翼翼,他還未到山腳就找了一處岩石藏了起來。如果不是來得早,如果不是提前藏起來,不可能有人能發現他的身影。
“又來一個,這個來得是最早的吧!”輕輕的帶着被愉悅到的聲音響起,“小武,這是第幾個了?”
聲音從回風山山腰一個隐蔽的山洞裡傳來,不了解山中構造根本難以發現此處竟然另有乾坤。
說話人穿着一身紅色圓領袍衫,腰系蹀躞帶,帶上挂魚符和縛索,腳穿六合靴,是标準的金吾衛日常穿着!此人面目舒朗,眼尾微下垂,薄唇輕抿微翹,再搭配他那慵懶的嗓音和不羁懶散的坐姿,怎麼看都像是一副不着調的無拘無束模樣。
此人名尚城,年齡與赫潛相仿略高一歲,差一年及冠,但是已經任職,且因其天賦異禀年紀輕輕就已是金吾衛中郎将,正四品武将!其父為輔國大将軍,正二品,是華朝目前最高官職武将,名尚霖!
“你們金吾衛這麼閑了嗎?天天跟着我?”一旁低沉聲音響起,語調聽不出任何情緒,但是言語之中帶着明顯的不滿。
赫潛坐在尚城旁邊,此時已是初夏,但是清晨的溫度還較低,在山洞中更加顯得陰冷,赫潛仍舊一身白衣,但是外罩一件天青色鑲着白狐領的長披風,看起來暖和幾分。
他的臉色本就蒼白,雙眼黑沉如墨,天青色将他襯得更加疏離淡漠,與一旁火紅熱烈的金吾衛中郎将尚城看起來完全不像一路人……
“沒辦法,我也不想天天面對一張臭臉,奉命行事懂不懂!”尚城像是根本沒聽出來對方言語上的擠兌,“誰讓你之前整出那麼多幺蛾子!”
“……”
對着赫潛說完,尚城又問一遍,“小武,今天這是第幾個來着,第五個?還是第六個?”
小武為難地看看自家郎君,見他雖面無表情但是并沒有制止,才又看向一旁的紅衣金吾衛,小聲回道:“公子,今日是第六日,這是第六個人了。”
距離上次落水已經近一個月,這一個月項柒為了生計一路忙活,赫潛一家也完全沒有閑着。
當時赫潛在床上躺了三日,到第四日終于能夠勉強坐起,他立刻安排小武去查當日酒樓撞他的少年,還有那日他們駕馬車出行之前到底誰碰過他們的馬車。
小武一陣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不住告訴了赫潛。
令他沒想到的是,在他昏迷這三日,他的阿耶詢問完小武之後,也去安排人做了調查!
隻是對方似乎深知赫潛的身份特殊,所做之事不能輕易露出馬腳,所以他們極其謹慎,善後工作做得極好!
那少年不知被送到了哪裡完全消失不見,而那馬車幾乎被他們完全拆卸開來,也沒有查到任何線索!
赫潛躺在床上邊喝藥邊深思,既然确實有人善後,那麼他應該不是疑神疑鬼,就是有人想為難他!
但是這些招式怎麼說呢?很矛盾,不知道對方到底想不想緻他于死地……
對于普通人來說,這些伎倆最多算是吓吓!但是對他來說,卻又不像是單純的恐吓,他的身體本就不好,在初春這種天氣接連落水,是極有可能要了他的命的!
誰會跟他有這麼大的仇?
赫潛先想到了那幾個人,那幾個人做事一直沒深沒淺的,會不會又是他們的惡作劇?但是轉念他就自己否定了自己,這也不太可能,他們都已經長大了,最近幾年他們幾乎沒有任何往來,那些人沒道理突然對他不利!
但是,赫潛更加想不明白,如果不是為了捉弄他,那又是為了什麼?他的身體不适合朝堂,他幾乎跟任何人都沒有仇怨,他更不可能擋了誰的道……
到底是誰?目的又何在?
赫潛扶着靠枕又坐起來些。
還有,那兩日将他從水中救起那人,剛開始他以為那個人不懷好意,可是經過這幾日的琢磨,才發現那個人極其重要!恰恰是因為他的存在而剛好破了那個幕後之人的計劃!
那麼此人要麼與此事毫無關系,隻是純粹的路過,偶然看見他落水然後搭把手救起……
要麼……,此人與這兩件事有極大關系,所做的一切隻是為了謀定後事!
赫潛想起他的身手,動作快,反應迅速,一旦決定了就毫不猶豫執行,這樣的能耐會是第二種嗎?!
還有他當時那反應……
赫潛想起,當他在質疑他的時候,他明顯顯現出了極大的氣憤情緒,那雙眼睛瞪得溜圓,像是恨不得撕了他!
但是他最後也隻是……,拿那群烏鴉撒了氣……
赫潛低頭輕抿一口水,眉眼不自覺地微微彎起。
這樣毫不遮掩的情緒,又不像是作僞……
那他真的就隻是路過?然後順手救了他?
如果是這樣的話,當時他把他敲暈的事情,似乎也不是那麼難以理解……,畢竟被救之人稍稍順便被利用一下似乎也無不可……
想到這裡,赫潛不自在地翻了個身,耳畔突然響起當時他說的一句話“我不好男風”……
這句話可真是……
赫潛又翻了個身,眼睛眨動得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