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頭看向長公主，片刻開口： “知道。”

項柒一驚擡頭，她看不到赫潛的表情，隻能看到赫潛的背影，和極少的一小塊側臉。

他竟然知道？

聽聲音她完全聽不出赫潛任何的情緒波動，看那一小塊側臉也完全沒看出他有什麼變化。項柒盯着他，突然覺得今日他的肩背挺得直直的，細看之下與之前的松弛感竟有幾分區别，哪怕是不說話的時候也沒有任何松懈。

項柒突然覺得，赫潛可能，也還是有幾分緊張的。

誰又能免俗呢，人生已經過了快二十年，才知道自己的父母另有其人。

項柒不知道現在自己是個什麼心情，隻覺着她的心髒也跟着緊了起來。

“我估計你也猜到了，” 長公主歎口氣，看着赫潛，頓了一下再次開了口， “每次家族祭拜的時候，都會讓你在你的小姑牌位前多祭拜一次，你小的時候還有幾分奇怪，最近兩年倒是完全沒有了任何疑惑，所以我跟你父親……，不對，現在也不能這麼稱呼了，我倆就覺着，你好像發現了什麼。”

“我也是最近才發現的。” 赫潛身體略向前傾，手搭在桌面上，很認真地聽着。

最近？

電光火石之間，項柒突然福至心靈，這幾天在家裡發生的事一幕幕出現在眼前。

那日下午赫潛在書房的動靜，随後在溫泉發生的一系列事件，所有的這一切，項柒突然串聯了起來。

“你小姑，不，你的母親當年……”

長公主欲言又止，眼睛雖然看着赫潛那眼神卻飄遠了，明顯是陷入到了回憶之中。

片刻，左相擡手握住了她的手，長公主回神，雙眼之中甚至帶上了些微淚光。

長公主看着赫潛，眼中卻好像在看着别人， “你的生母，當年是京城第一才女，第一美女，我從未見過如此有趣又吸引人的人，她不單極有才情，妙筆生花，膚若凝脂，傾國傾城，更重要的是，她古靈精怪，行事不拘一格！隻要是她想到的，隻要是她能做的，她都敢于去做，去嘗試！沒有什麼能限制住她的想法，沒有任何人能控制她的行為。”

“當年，京城沒有人不喜歡她，沒有人不想見她，沒有人不想與之交友，你們可能相像不到，像左相這樣的人，竟會有這樣一個性格的妹妹！她太好了，太有趣了，也正是這樣的一個妙人，吸引着我們所有人都想去保護她，想要讓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說到這裡，長公主有些哽咽，她深吸一口氣，輕輕閉眼，将洶湧的情緒逼回去， “隻是沒有人能想到，後面會發生那麼多的事情。”

那麼多的事，都有哪些事情呢？可是不管是什麼，他的生母已經不在了。

“與我的生父有關？” 赫潛看着長公主，問出了他的疑惑。

“對！” 長公主深吸氣，緩緩點頭， “與你的生父相關。”

“我的生父……，” 赫潛停頓下來，眼看着長公主的雙眼再次盈滿淚水，昔日的父親左相此時雙手握着長公主的手，那手也帶着肉眼可見的顫抖，赫潛深吸氣，繼續追問， “我的生父，不是當今聖人！”

赫潛停頓了一下，視線收回到自己身前的茶杯上， “他是不是也……，過世了？”

他的聲線看似平穩，但是項柒卻聽到了幾絲不易察覺的輕顫，還有他的肩膀，似乎也沒有剛剛那麼挺拔了。

項柒完全沒有跟上赫潛的思路，她剛剛得知他的生母是左相的妹妹的時候，當她聽着長公主對赫潛生母的描述的時候，一個古靈精怪聰明伶俐的美少女躍然于眼前，她甚至覺得，赫潛長得太過精緻好看，也确實應該隻有這樣一個人才能是赫潛的母親！

這當然不是說長公主不好，隻是長公主自帶一分英氣，眉目之間與赫潛有幾分相似，但是赫潛那種渾然天成的精緻漂亮，卻與長公主完全不同！

而且想到與長公主那幾分相似的英氣，項柒甚至覺得，既然赫潛不是長公主的孩子，那這種相似，就隻可能是聖人了！

沒想到，後續的問話，内容卻急轉而下！

項柒在聽他問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心中還詫異，怎麼可能？可是，在看到對面長公主和左相沒有任何解釋的時候，才驚覺，這竟然是事實？！

這相當于，他今天剛剛明确知道他的親生父母是别的人，可是卻又立刻發現，他的親生父母早就已經全部離世！

甚至是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時候！

這……

還不如不知道！

項柒的心髒跟着緊縮，一種痛感抓住了她的呼吸，她看着赫潛微微塌下來的肩膀，很難想象赫潛此時的心情。

項柒忍不住擡起手來，剛剛擡起，又咬咬牙放了下去。

此時的尚城終于閉上了嘴，但是雙眼卻不可置信地瞪得更大！雖然剛剛他們隻說了幾句話，但是每句話對他來說卻都像是天書，知道說的是啥，又完全不能理解。

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好友此時肯定極不舒服，他湊近了，把手搭上赫潛的肩膀。

半晌後。

“那他是誰？” 赫潛沒擡頭，雙手握着茶杯，繼續發問。

長公主正襟危坐，逼退再次浮上來的淚水，剛要張口，外面突然傳來小武的聲音： “殿下，尚大将軍來了。”

所有人擡頭，看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