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你方才好厲害，我們在四海城都看到了，很多水族也看到了，您一出手就把那些海妖全都解決了，大家都在高呼九殿下！”

比鐘離淨還激動的，這是洛汐。

紅绫比較内斂，猶豫了下，将手上一枚鴿子蛋大的白珍珠遞給鐘離淨，“我們剛剛去挖珍珠了，師嫂，這個送給你，你喜歡嗎？”

鐘離淨斜了她一眼，看她滿眼不舍，估計是自己喜歡的，但為了讨好他，卻拿出來了。

雖說紅绫是謝魇的師弟或者師妹，但看到那枚珍珠，鐘離淨倒也沒有遷怒，擡起手用靈力将那枚珍珠接過來，細細端詳，圓潤銀白的珍珠上還會折射出淡金色的光輝。

“那我便笑納了。”

紅绫不舍歸不舍，倒也給得利落，隻小聲說：“那見到了謝師兄，你别告訴他，你閉關的時候我沒有守着你，而是跑出去玩了？”

鐘離淨收起珍珠，轉頭問洛汐和蘇天池：“這半月來在海國玩得可開心？不想回岸上了？”

開心是開心的，聽說上岸，蘇天池眼睛也亮了。

“我們要走了嗎？”

洛汐也很期待，出來這麼久，他也有些想家了。

應麟上前打斷他們的對話，不大高興地跟鐘離淨說：“雖然早知道你不會在海國留太久，但在走之前，我想請你先去一個地方。”

鐘離淨方才就看他似乎有話要說，“什麼地方？”

“禁地，骨林。”

應麟看向白英靈徽，見後者紛紛搖頭，便擰眉道：“看來她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你閉關時，禁地骨林有些異常，我親自去看過，卻被那裡不知何時形成的法陣阻攔在外，我想，整個海國或許隻有你能進去。”

以應麟的傲氣，能說出這種話，必然是試過無數遍的，鐘離淨挑起眉梢，有了一些興趣。

“帶我去看看。”

自從取出鎮海珠重啟海國結界後，禁地的法陣便已經廢了，海神族族人的屍身化為齑粉，此地也被海國吞噬，成為了一片荒海。

這也是鐘離淨自禁地族人的屍骨粉粹之後第一次踏足這片荒海，原先的風霜已被冰涼的海水與暗海中的亂流漩渦取代，依舊是一片危險的地方，禁地中心卻不知在什麼時候無聲無息地築起了一座神秘法陣。

結界阻截倒灌而入的海水，霧蒙蒙的，看不清楚底下是什麼，鐘離淨和應麟、白英靈徽幾人來到結界上空，見到的便是這一幕。

這法陣萦繞的不是從前籠罩禁地百年的危險死氣，而是一股春風般潤物無聲的精純靈氣。

應麟指着下方結界道：“前幾日我帶幾大族的長老來看過，結果不隻是我們蛟龍血脈，其他水族也無法進入這法陣半步，但這裡的靈氣十分精純，他們都說，這法陣底下像是孕育着什麼寶物，即将要出世了。”

他看向鐘離淨，“他們都說，可以請你來試試，你精通法陣，跟海國很多水族都不一樣。”

鐘離淨笑意涼薄，“他們隻是想讓我來探路吧。”

應麟想解釋，話到嘴邊卻止住，神色認真，“我沒有那個意思。以我現在的能力，若非族中沒有人，又有你的支持，我是坐不穩海皇的位子的，他日我強大起來，便能讓幾大族臣服于我，也讓他們臣服你。”

鐘離淨不由多看他一眼，唇邊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他們如何看我，我并不在乎。”

不過看向眼前的法陣，他心中總有種親切熟悉的感覺，他往前幾步，随即往下飛去，隻留下一句，“我下去看看，若當真是海國的什麼靈寶，便當做我救下海國的報酬！”

應麟看着他順利進了結界，眼裡有過一瞬驚愕，随後又覺得理所當然，隻是沒忍住小聲抱怨了一句，“你想要，誰又會跟你争？”

身後的靈徽和白英相視一眼，抿唇忍笑，靈徽幾乎是應麟看着長大的，在他面前說話從不客氣，直接跟他說：“這話十哥你得當面跟九哥說，都是一家人，你坦誠一點，九哥剛剛幫了大忙，你都沒一聲哥！”

白英也溫聲笑道：“和坦誠的人說話，九殿下會更開心。他從小就不喜歡猜别人的心思。”

應麟紅着臉摸着鼻子盯向下方結界，置若罔聞。

進入結界的一瞬，鐘離淨根本沒有感覺到半分阻力，反而是被法陣裡溢出的精純靈力簇擁起來，這讓他停頓了一瞬，飛身穿過霧氣，便見到覆蓋骨林中心的一個小鏡湖。

上次來時，這片地方還是海神族族人獻祭的祭壇，海扶搖的屍身也被風霜冰凍屹立于此。

而這一次，湖面風平浪靜，猶如一塊湛藍寶石。

靈氣的源泉便在湖底。

那種親切的感覺似乎更清晰了。

鐘離淨沉吟須臾，飛身沒入湖面，源自母親的蛟龍血脈讓他在水下也可以自由行動，穿過清澈幽藍的海水，能看到底下不知何時裂開一道深淵，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發光。

莫非這就是即将出世的靈寶？

鐘離淨擰了擰眉，往下遊去。

那深淵上方豁口處猶如被刀斧鑿開，俯瞰像一隻眼睛，眼瞳處是個約莫十來丈深的坑。

那點靈光便在大坑最深處，也是最中心的位置。

越靠近光源，鐘離淨心中熟悉的感覺便越發濃烈，直到直面光源，他才發現那是一枚金色的月牙，卻叫他頗為震撼，“這月牙，竟與先前啟用神力祈福時，入靈域所見的海神神力所化的晶石一模一樣……”

莫非這二物根出同源？

這個念頭剛起，鐘離淨便感覺體内的靈力開始躁動，他後知後覺，看向眼前那枚月牙。

是這個東西，在牽動他的靈力。

鐘離淨眼睜睜看着靈力流向那枚月牙，心道不妙，立時運起靈力想控制住，奈何月牙的吸力太強，靈力仍在不受控制的向外溢出，一絲一縷，悉數被那枚金色月牙吸收。

他試圖後退，懸浮水中的月牙周邊浮現出一圈圈光暈，極快形成一個圓，将鐘離淨困在其中，鐘離淨眉心緊鎖，冷冷看着眼前的金色月牙，心中已是了然，這東西是在吸食他體内剛剛參悟過八荒錄的靈力。

“既然不讓我逃……”

鐘離淨勾唇冷笑，伸手握住金色月牙，主動将更多的靈力灌入其中，激起一陣強烈金光。

“那便看看……你這東西究竟能吸食我多少力量！”

話音落下，他将十成靈力灌入月牙之内，月牙金光越發強盛，靈力溢出，又被吸回去。

過了一陣，月牙在鐘離淨手中掙紮起來，鐘離淨一時不慎，讓它逃脫出去，眼看着金光繞在自己身側，那光芒太盛，頗為刺眼，叫他下意識閉了閉眼，也是在這一瞬間，眼前浮現出一個熟悉的畫面——

上次在靈域裡所見，被困在光束之下沉睡的鲛人少年在他眼前閃過，眼皮輕顫，似要睜開。

鐘離淨眉心一沉，睜開雙目。

他懷疑這是幻境，正要強行破陣，誰料映入眼簾的第一眼，卻叫他掐訣的手變得僵硬。

許是因為靈力太多，金色月牙無法完全吞食，與海水中顫抖着轟然炸開，強烈的金光如煙花一瞬，變得黯然的同時，本該是月牙所在之處，變作了全身赤|裸的鲛人少年。

他有着一頭海藻一般漂亮的墨藍色長卷發，濃密得可以完全覆蓋他的整個脊背，而本該是雙腿的地方，卻是一條悠長的銀白魚尾。

月牙粉碎後遺留的光點彌散在他周身，悄無聲息中，滿湖靈氣充裕的湖水一點點飛快枯竭，最終露出坑底下的鐘離淨和鲛人少年。

瞬息間湖水被抽空，結界内的霧氣也逐漸散去，法陣閃爍着黯淡下去，那懸浮在虛空之中的鲛人少年睫毛顫抖着，睜開了雙眼。

那是一雙璀璨如寶石的藍眸，眼底含着一點燦金。

與他有着如出一轍的藍眸的鐘離淨，此刻便站在他面前，往日冷淡的幽藍眸子與這雙藍眸對視時忽而睜大，竟是意外的失态了。

他在注視鲛人少年，鲛人少年也在打量他，初時清澈迷惘的藍眸裡逐漸有了一點笑意。

鲛人少年眨了眨眼，絢爛銀白的魚尾于虛空中擺動，如在水下一般極輕盈地飄到鐘離淨面前，手掌撫上鐘離淨臉頰，稍微低下頭，與鐘離淨相似的眉眼含着淺笑貼近他。

“你就是我那外甥，淨兒？”

聽到這個熟悉的語調和這個稱呼，鐘離淨徹底怔住。

忽地，上方的結界潰散，外面的海水卻望而止步，曾經在海神殘餘神力凝聚生成的靈域中所見過的神力席卷這片空間，此間神力充沛，清楚地提醒着鐘離淨一個事實——

這不是夢。

殘餘的金色靈力流轉于鲛人少年周身，竟與鐘離淨體内剩餘的八荒錄之力産生了共感之意，也讓外面的潮汐之力為之歡騰澎湃。

源于母親的蛟龍血脈獨特的血脈感應提醒鐘離淨——

他的舅舅海扶搖，真的複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