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夫子思索道:“我們查到時已經太晚,隻知道,在我們天道院的蘇譽出去曆練前,曾經犯過一次大錯,其他幾個弟子也都是如此,但細查下去,他們當時的身體沒有出現任何問題,隻是運氣差了一些。”
謝魇摸了摸下巴,“運氣?”
鐘離淨看向他,若有所思。
玉清搖忽然想起什麼,也說:“天心宮與春秋谷向來走得近,薛姑姑和薛姑父隕落之前一段時間也未有身體不适,隻是在生下靈兒後,為了給靈兒采藥,二人分明去過青月谷無數次,唯獨那一次出了事。”
雲夫子問鐘離淨:“阿瑾問這些,可是有什麼猜想?”
鐘離淨搖頭,“我隻知那印記的煞氣與我所見那位聖主是同根同源,其他的,一概不知。”
玉清搖有些失望,很快又振作起來,“連你都找不到人,怕是難了。這詛咒既然源于千年前覆滅的玄幽古教,說不定在古仙京中能找到化解的古籍。三日後便要進古仙京,我等得及,靈兒也會好起來的。”
雲夫子便道:“但願如此。”
玉清搖沒有多待,便起身告辭,回去找薛輕靈。
鐘離淨隻看她背影一眼,雲夫子便了然一笑,“薛家和玉家本就走得近,玉宮主又是薛姑娘幼時醫治的第一人,玉宮主向來緊張薛姑娘。倒是阿瑾,你這次是與蘇譽的小侄兒一同回來的,之後又有何打算?”
謝魇目光回到鐘離淨身上,鐘離淨答道:“先進古仙京,印記的事,待出來之後再調查。”
雲夫子笑了笑,又取出一本殘破的古籍,指尖微動,靈力便翻開古籍,落到其中一頁。
“方才玉宮主在,有些話,薛谷主托我隐瞞,我也不便多說,但我想,你會想知道的。”
古籍定格在其中一頁,殘破的書頁上赫然有着一道黑紅色拓印的圖騰,幾人俱是大驚。
蘇天池瞪大了眼睛,“這不是,剛才那個印記!”
這古籍已被歲月腐蝕了大半,恰好那印記旁邊有字,也恰好斷斷續續的,隻留了幾個字。
鐘離淨低聲念出來,“玄幽古教……奈落城?”
謝魇挑眉,“那不就是這裡?”
雲夫子道:“不是這個奈落城,而是,古仙京。”
她看向鐘離淨,眼中有些擔憂,還是說了實話,“你們要尋那位聖主,或許可以在古仙京中尋求記載了玄幽古教的古籍找到線索。”
鐘離淨看着她良久不語,眼中卻有着疑惑與感激。
雲夫子笑歎道:“此行兇險,可事關你母親一族之死,我攔不住你,隻盼你能安全歸來。”
鐘離淨拿起古籍,鄭重點頭。
将古籍交給鐘離淨,雲夫子便離開了,她先前鎮守禁地耗費太多靈力,如今還未恢複。
鐘離淨幾人心事重重的離開,也不知怎麼,他也跟着謝魇和蘇天池幾人回了那小院裡。
蘇天池今日難得話少,不知道在想什麼,獨自回了房間,院中空蕩蕩的,隻餘一輪新升的明月。鐘離淨坐在窗台上,手中來回翻看着雲夫人給他的古籍,奈何對于他來說,有用的信息隻有那殘破的一頁。
他倚在月下窗台看書,謝魇便坐在窗邊看他,支着下巴,眸中含笑,那樣明晃晃的視線很難讓鐘離淨忽略,鐘離淨沒看他,隻問:“本就是要進古仙京,這麼看我做什麼?”
謝魇不問古仙京,隻問:“阿離跟玉清搖有仇?”
鐘離淨擡眼看他,“沒有。”
他回答的太果斷,謝魇笑了起來,“你們要是沒有仇,玉清搖怎麼會防賊一樣防着你?”
鐘離淨漠然道:“沒有仇,她隻是擔憂我會傷人。”
謝魇眨了眨眼,笑道:“玉清搖認識阿離,林酌月也認識阿離,我隻要找他們一問,就知道阿離是道盟的什麼人,總之不會單純是天道院的白先生、碧霄宗的鐘離長老。”
鐘離淨反問:“那你又是誰?妖王讓你來奪螣蛇遺骨,應當不會讓你私吞螣蛇遺骨吧?”
謝魇啧了一聲,也不猜了,起身朝他走來,“雖然你我之間隻差一層霧就能知道對方身份,但我還是更想要阿離親口告訴我。阿離要進古仙京,那我也隻能陪阿離進去了。”
鐘離淨一言戳穿他的心思,“不是為了螣蛇護心鱗?”
謝魇坦誠道:“順手的事,不過螣蛇好像沒有去過古仙京,他和海神隕落的時候,古仙京早就封印了吧?這些年也沒人進去過?”
鐘離淨合上古籍,收入儲物戒起身要走,謝魇就黏黏膩膩地抱了過來,“還有兩天就要進去了,阿離說好要帶我進去的,可不能食言。在進去之前,阿離也不能甩開我。”
鐘離淨道:“我沒想走。”
謝魇偏頭看他,“真的?”
鐘離淨推開他,在羅漢床上打坐,“我還未完全恢複靈力,你既然不忙,就給我護法。”
他要是不走,叫謝魇幹什麼都行,謝魇笑着點頭,鐘離淨果然閉目打坐,運起周身靈力。
在他身邊,謝魇也不嫌無趣,接着在他身邊坐下,支起下颌,笑吟吟地盯着他的臉看。
雖說這人脾氣不好,長得卻是真真的好看,無論看多久都不會膩。當年在秘境中還是師徒的謝魇就喜歡盯着美人徒弟阿離的臉看,偏偏阿離不會臉紅,如今與鐘離淨越過了那道界限,他反倒更為其着迷了。
鐘離淨說要平複靈力,其實幾乎算是閉關了,兩日功夫足夠他恢複到靈力充沛的狀态。
他出關時,謝魇就在窗台前逗鳥。鐘離淨先前扔給紅绫的那隻金雕又被謝魇找回來了,回來那天小金雕還跟謝魇這個老大告狀,說紅绫嫉妒他口才好,才把他關起來。
鐘離淨一睜眼,察覺到靈力波動,謝魇就将鳥放在肩上,轉身朝他走來,彼時院中清晨霧氣剛散,背着光,謝魇的身影極好看。
鐘離淨微眯起眼,起身下床。
謝魇笑道:“阿離好準時,方才天道院剛敲過鐘,提醒要進古仙京的人去後山。對了,阿離閉關這兩天,天道院傳出消息,今日古仙京開啟,若我們這些拿了進入元天秘境資格的人想去古仙京也可以用玉牌進入,但古仙京未必有元天秘境機遇多。”
他朝鐘離淨伸出兩根手指,“二選一,很多人選了元天秘境,一來元天秘境的機遇定是不少,二來古仙京風險未定。但七上宗都選擇了古仙京,東方雨澤托人給我和蘇天池帶了信,他和謝子陵都進去了。”
鐘離淨聽見一個名字就擰起了眉頭,“謝子陵?”
謝魇笑得意味深長,“東方雨澤打聽到,宋岩告訴謝子陵,古仙京有許多不外傳的古籍,或許能讓謝子陵丹田恢複,重新修煉。”
鐘離淨道:“聽起來很誘人。”
二人說話間,天道院的古鐘鐘聲敲起了第三遍。
鐘離淨擡手将躲在窗台上的小白蛇召回來,讓其環在手上充當手環,便推開房門出去。
“走吧。”
後山大霧剛散,已聚集了七上宗的弟子,禁地界碑前,七上宗與天道院的人都在守着,而大霧之後,是群山之間偌大的金光法陣。
鐘離淨和謝魇到時,金光法陣封印已開,霧氣緩緩散去,露出法陣上一個猶如水鏡的門。
已有七上宗的弟子帶隊禦劍進入古仙京,似乎察覺到鐘離淨的到來,正要進去的玉清搖朝他這邊看了一眼,旋即飛身入了水鏡。
山上的人群陸續進入古仙京,謝魇和鐘離淨仍舊不緊不慢的往裡走,遠遠就見到站在山崖前朝他們招手的林酌月。二人都不在意四周的視線,穿過人群走到他面前,也在林酌月身邊找到了蘇天池和紅绫。
“老白!你看我臉好沒有!”
林酌月一上來就把臉怼到鐘離淨面前,被謝魇眼疾手快提劍擋住。鐘離淨看着他那張不說話時挺正常的俊臉,什麼話都不想說,轉頭問蘇天池和紅绫:“你們也要進去?”
蘇天池正色道:“我想查清楚小叔身上的詭異印記,或許是因為這個,大姐才會白白喪命。”
鐘離淨擡手一揮,一枚玉符飄向蘇天池面前,“這道符可替你擋下合體期修士的全力一擊,算是回報你在海國時幫過我的謝禮。”
蘇天池沒有拒絕,驚喜地接過玉符,“謝前輩!”
謝魇默默看着,彎唇一笑。
其實他還是能看懂鐘離淨的,他就說,鐘離淨對蘇天池肯定是有憐憫的,就是嘴硬心軟。
林酌月繞過謝魇,也朝鐘離淨伸手,“見者有份,我的呢?我的呢!我也要進古仙京!”
鐘離淨轉頭看向他身後的石蘊和蕭沉,蕭沉依舊撐着青傘,笑道:“他這次是要進去,古仙京有太多當年天道院來不及帶走的古籍,還要加固裡面的封印,他和石蘊都去。”
石蘊嗯了一聲,看林酌月的眼神還是有些嫌棄。
“三位夫子需要鎮守天道院,隻能我與他進去。”
林酌月撇了撇嘴,接着朝鐘離淨伸手,“玉符!”
鐘離淨默不作聲,又取了一枚玉符出來,林酌月便歡天喜地地接了過去,還跟石雲炫耀。
“看!這是老白送我的!”
謝魇都想敲開林酌月的腦袋看看裡面是不是水,目光旋即落到偷偷打量他的蕭沉身上。
蕭沉偷看被抓到,表現得很是大方,“那日謝道友擊敗林酌月,可是叫我等大開眼界。謝道友的功法,倒是與妖族有幾分相似。”
即便謝魇盡力掩藏妖氣,對付林酌月這樣拼命的對手,他也洩露了幾分妖氣,當時鐘離淨用了法陣,應當無人察覺,沒想到蕭沉這麼敏銳,謝魇想着便回了蕭沉一笑。
“蕭先生是魂修?”
蕭沉笑容未變,“确實不太好見光,謝道友見笑了。”
聽見二人對話,鐘離淨斜了謝魇一眼,便朝山崖邊走去,“走吧,還要查那印記的源頭。”
謝魇笑着應好,跟着他一同走到山崖邊緣,餘光卻忽然瞥見什麼,朝七上宗那邊看過去。
春秋谷那邊,幾個弟子正禦劍進入古仙京,薛輕靈被人群裡護着,有些突兀。但謝魇看的不是她,而是剛剛緊挨着春秋谷的折雲宗那邊兩個弟子,一男一女,都很眼熟。
未等謝魇看清,二人已禦劍飛下山崖,身影穿過倒映天上白雲的水鏡,消失得無影無蹤。
謝魇眸中驚出了豎瞳。
鐘離淨察覺他在身後發呆,便回神看向他,面具之下,冷冽黑眸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你在幹什麼?”
謝魇回了神,朝他走去。
“阿離,我看見王……”
他的話還沒說完,後背突然被人用力一推,叫他朝前撲去,正正好撞到了鐘離淨身上。
兩人摔下山崖時,林酌月嘿嘿的笑聲還在他們身後回響,“謝兄!我隻能幫你到這裡了!”
謝魇瞠目結舌。
眼看鐘離淨要墜下水鏡,明知底下就是古仙京,謝魇本能地伸出手拉住他的手,将人擁進懷中,冷厲山風吹起二人的長發衣擺,鐘離淨少有的愣住了,而後咬牙切齒。
“謝魇……你這混蛋!”
謝魇頓了頓,抱緊人墜下水鏡,心中有苦說不出。
混蛋分明是林酌月!
冤枉!是林酌月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