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有些不好意思。
他雖是隻妖,可卻也懂禮義廉恥,雖不像凡人那般知書達理,也知道不該垂涎旁人的吃食。
而且...
那少年也沒有要給他吃的意思。
在他的眼神注目下,少年徑自坐到了石桌前,清粥小菜,不見葷腥。
他沒有搭理昭昭的意思,可昭昭卻很想同他認識。
他是在見到這少年之時才化形,而且,他身上的氣息和在夢裡點化他的那人如出一轍。昭昭私以為,這一定是上天送給他的機緣,他跟着他,準沒錯的!
更何況...
昭昭的臉蛋逐漸蔓上彩霞,在粉白的臉上格外醒目顯眼。昭昭心道,他從未見到像他一般美麗的人,昭昭從見到他的第一眼,就...就、昭昭一時想不起來樹精說過的詞,在腦中扒拉許久,靈光一現,脫口而出:
“一見鐘情!”
他的聲音很大,少年卻沒有絲毫反應。他靜靜吃着自己的飯,連拿着勺子往嘴裡送都如此的賞心悅目。
昭昭走到他身邊,自報家門:“我叫昭昭,昭昭日月的昭昭,是母親給我取的名字,隻是我的雙親在很早之前就過世了。”他小嘴叭叭,說了很多才意識到偏離話題,他讪讪停住,輕聲詢問:“你叫什麼?”
那少年已經起身,端了碗筷往偏房走去,并沒搭理昭昭。
昭昭自讨沒趣,雙手緊張絞着。
他不願意同他說話,昭昭想到這裡,心裡就有些沮喪。
等息塵從偏房出來時,那隻不請自來的貓妖已經離開了。
日頭正懸當空,是一天中陽氣最勝的時候,那些躲在陰暗裡的妖精懼怕最懼日光,此時,不會出來。
說來也怪,來時昭昭迷路,從少年那裡出來後卻心中明朗,沒走多長時間就轉回了來時的山頭。
樹精昨日沒有找見他,蔓延滿山的樹根藤蔓在覺察到昭昭的氣息後,一下就卷住了他的腳腕,将妖送到了樹精身邊。
昭昭倒懸于樹上,拍着胸脯大聲:“你吓到我了。”
雖然平日裡樹精譏諷嘲笑他,但幾百年來,二人一同修行,早已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粗粝樹皮上出現一張根莖縱橫的鬼面,醜陋,猙獰,昭昭卻習以為常。
樹精也很驚異:“你昨日幹什麼去了,怎的突然就能化形了?”
說起這個,昭昭心中不免驕傲,賣關子道:“我的機緣到了。”
樹精最知道化形之法,這隻蠢笨的貓妖從不殺生食心,他突然化形,身上卻并沒有人命氣息,樹精更覺困頓,皺眉:“你去了哪裡?”
他嗅着昭昭身上的氣息,又見他身上胡亂捆着的衣裳,心中猜想更勝,肯定道:“你闖了仙山。”
仙山?如果樹精說的是他昨日誤打誤撞進去的那座山,那便是了。
昭昭不明所以,他點點頭:“昨日我的确翻了一座山,往日裡我從沒去過。”
那便是了。
樹精心下愈發不安,“那你也見到了佛子?你身上的衣裳是他的麼?”
佛子,什麼佛子?昭昭說:“我隻見到了個在樹下打坐的少年。”
樹精驚叫:“你啊你!”樹藤從昭昭身上穿梭,确認他完好無損沒有受傷,樹精斥道:“往後你便再也不許去了。”
昭昭一下炸毛:“為什麼,憑什麼?那是我的緣法!”
“什麼緣法,我看你不知吃了什麼蜈蚣屎□□尿,莫非瘋了不成?!”
樹精知道他,不光是他,這附近山頭的妖怪都知道,那仙山上的少年,是銜玉而生的佛子,是佛光普照下被選中的命定之人,與他們這些山野精怪,是完全兩個世界的人。
妖與妖之間也有不同,昭昭是九百年才能化形的貓妖,而樹精的本體則是集世間萬千怨念而生的一株鬼槐,根本連近那佛自動身都不能,靠近一丈,便是□□焚身。
他太明白人與妖之間的隔閡,更不要說那山上修行的少年是命定之人,注定修成無妄真佛。
佛與妖,生來對立!
佛,斬妖除魔,破除虛妄。
妖,食人心魂,惡念嗔癡。
昭昭不明白,他說的與佛子的緣法,為天地所不容。
但昭昭卻不這樣想,那事件的主人公,貓妖昭昭,唇瓣一張一合,吐出媚人話語:“你們不明白,自打看見他的第一眼,昭昭我啊,就愛上了他。”
霎時間,天地寂寥。
樹精大腦宕機,隻有昭昭的說話聲在耳邊回響:“他那麼美麗,溫柔,和我對視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好要與他共度餘生!”
“我對他,一見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