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慈愛女兒的意思,奕辰聽了便笑着答應下來。
父女兩個說完話,薛恺悅便看向了和歡,感歎道:“這大熱天的,進來瞧本宮,難為你了。”
他同和歡有陣子沒見面聊天了,上次蘇泓的生日宴,和歡因為要照料宜遠镖局的鋪子未曾出席,後來明帝的天祥節宴席,和歡雖然去了,但他那天走得早,和歡沒能夠當面向他請安。
此時他還以為和歡過來是來安慰他這陣子在明帝那裡受得氣。
和歡倒也不同他客套,随口寒暄了幾句,“主子近來飲食可康健?公主瞧着比以前進益了許多,這大熱天的來陪主子用午膳,公主可真有孝心,主子好福氣。小皇子乖巧可愛,越長越像主子。”
這面面俱到的寒暄話說完,和歡便徑直同他講此來的目的,“主子,體仁堂尚公子用助孕藥幫助男子們懷上女嗣被朝廷查辦了,朝廷說他這是在逆天妄為,還說他以藥害人,罪不可恕,所有跟他有關系的人,都被朝廷請去禦史台問了話。奴才也被傳審了一回。可是奴才,奴才根本就不知情啊,求主子在聖上跟前替奴才說句好話,千萬千萬别把奴才當成犯人啊。”
體仁堂尚然兮出事,薛恺悅倒也是知道的,六月初一晚上,林從就過來告訴他了。林從那天去天心武館教男兒練武,就聽說了體仁堂的事,因為頭一天才見到尚然兮,還為自己拜女神無有效驗氣悶不已,林從對這件事就極為關注,特意跑去禦史台附近找人打聽。
将情形打聽了個大概,回宮後就告訴了薛恺悅,還憤憤不平地對薛恺悅言道:“我就說怎得我求神就沒效驗,人家求神就有效驗,原來是尚然兮弄花招,呵,他這一被查,以後還能不能當得了醫者都不好講。”
林從對尚然兮也沒什麼惡感,隻是就事論事。薛恺悅同尚然兮沒有什麼深厚的交情,對尚然兮會被如何判罰也不怎麼在意,林從打聽得又模糊,像宜遠镖局的镖師被尚然兮雇傭看守孕夫的細節,都沒能夠打聽到。
因而薛恺悅雖然知道尚然兮出事,卻并不知道宜遠镖局也參與其中。
此時他聽見和歡這麼說,心裡頭便有些吃驚,詢問和歡道:“你怎得就被朝廷傳問了?那些跟他有關系的人,都是誰?”
和歡聽他這麼問,才意識到他這些天閉坐宮中不悉時事,趕緊把所知道的宜遠镖局和男子客棧幫助尚然兮的情形,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薛恺悅聽見尚然兮雇傭了宜遠镖局的幾個镖師看守孕夫,心裡頭有點擔心那幾個镖師會被重判,那些個镖師當初都是男子軍的軍士,他不想他們被罰得太重。而況镖師都被雇傭了,那宜遠镖局的四個管事男兒高敬、楚遙、周璞、和歡,如何能逃得掉?
聽見周璞被傳訊并且當天留在了禦史台,再沒出來,便默默歎了口氣。
聽見朝廷傳訊了蘇澈和顧璟,甚至連蘇澈的妻主李蔚、顧璟的妻主向錦都被喊過去問話,心裡頭大為不安。
怕朝廷興大獄,怕他的舊袍澤被重罰,怕周璞這樣在血與火中拼殺出來的将軍因為這件事被流放邊荒。
隻是在準備去替周璞求情之前,他需要确定一下這和歡究竟是不是真的無辜,他單刀直入地問和歡道:“你說你不知情,可是體仁堂尋找鄉下不宜有孕的男兒,就是用的宜遠镖局的力量,轉運看守孕夫也是用的宜遠镖局的人,你怎麼可能完全不知情呢?還有你之前說,你同穎兒合夥開客棧,他的客棧也是參與其中的,那些孕夫一路上宿住的都是男子客棧,你作為老闆郎君,能說不知情嗎?”
和歡快哭了,撲通一聲就從椅子上滑下來,哆哆嗦嗦地同他講:“奴才是真不知情啊主子,不管是周璞還是穎兒,他們都瞞奴才瞞得死死的。奴才哪裡能夠想到他們敢做這樣膽大包天的事啊?主子,奴才真的是無辜的,求您在聖上跟前替奴才說句話,奴才一個做侍兒的,好不容易才有今天,奴才不想因為這無妄之災失去啊。”
這麼看來,當真是不知情,薛恺悅有些沒想到,但他想這和歡沒有膽量在他跟前撒謊,他疲憊地伸伸胳膊,拉這和歡起來,“本宮試一試吧。”
和歡聽見他這麼說,眼淚刷地一下子就落下來了,“奴才謝主子,奴才謝主子。”
“你且慢謝恩。”奕辰出聲打斷了和歡的感謝,她神情嚴肅地看着和歡言道:“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懂事,什麼樣的事,都跑來告訴父君。這個案子是宮外的案件,如何判罰,自有朝廷決斷,你是不是冤枉,朝廷自會查證。你跑來為難父君做什麼?你難道不知道後宮君卿不得幹政?!你是想害父君被母皇訓斥嗎?”
奕辰的氣勢十足,和歡被吓到了,他惶恐不安地看了一眼薛恺悅,“這,主子,奴才絕無害主子之意,奴才就是害怕被當成犯人抓起來。”
沒等薛恺悅開口,奕辰便再次發話道:“你害怕,也不能過來為難父君,父君待你們這些做侍兒的極好,遇到了事情,你不想着保護他,反而要讓他保護你,你這不是在給他使絆子拖後腿是什麼?你可真好意思!”
她年齡尚小,還說不出來萬一母皇認為父君同你們是一夥的,連父君也生氣了怎麼辦這樣的更加複雜的話。
可是饒是如此,也讓薛恺悅吃了一驚。他心情複雜地看了女兒一眼,攔住了女兒的話,“我是他的主子,他不過來求我,還能求誰呢?我女莫要發怒了。”
是啊,讓這個和歡去求誰呢?奕辰腦筋快速轉動,腦海中想出了一個辦法,“讓他去求父後啊,他是宮裡出去的,那就該求父後。”
這倒也是個法子,宮裡的侍兒哪怕已經出宮嫁人了,遇事還是可以向皇後求援,因為皇後被認為是整個後宮之主,又父儀天下,整個天下男兒的事皇後都有權過問。
隻是讓和歡去求安瀾是一回事,等和歡走後,他得空了也要去見見天子,替周璞求個情。薛恺悅打定了主意,便采納了女兒的意見。
奕辰看父君肯聽自己的,心情好了起來,拉着這和歡教了許多如何同父後講述此事,如何懇求父後的辦法,這都是她日常在安瀾膝下承歡總結出來的小竅門。
薛恺悅瞧在眼裡,暗道這孩子越來越會處理事情了。這于他是件好事,女兒可以在宮中獨立生存,他便可以随心而為,無需為了女兒的前程取悅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