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
他本以為這一群小妖既然聚在這裡議論,想必是已經确定了裴容與現下不在山上,才敢這般大放厥詞。
他眉心跳了跳,轉過頭看到苗掌櫃已經默默地化回了原身,一團貓和一團兔子挪動到裴容與腳邊,讨好地蹭了蹭他的衣擺。
裴容與倒是沒有和他們計較,俯身把那兩團拎起來掂了掂:“輕了。”
他轉頭看了眼李薇,很輕地對着他笑了下。
李薇不是很想搭理他,他還記恨着此人害得娘親難過的事情。
三花貓被裴容與托在懷裡,“咕噜”了兩聲又想起正事:“咳,那個,您打算什麼時候……和李先生和好呀喵。”
裴容與撓了撓她的下巴:“這可不是我能打算的。”
他望了一眼山間的積雪,又緩聲道:“或許,等開春吧,或許天暖了,我們就都能忘記冬天發生的事了。”
苗掌櫃對他話裡的意思半知半解,聽到他又繼續問:“他人呢?”
苗掌櫃回頭偷偷看了李薇一眼,讪笑道:“李先生早先說要下山喵,我們還以為,嗯,還以為您同他一道下山去了……喵。”
李薇:“……”
裴容與蹙了下眉:“下山,去做什麼?”
苗掌櫃一時回想不起來,緊張得連喵都忘了:“說是什麼吃完了要買些……是什麼來着?嗯,說是要去買,去買……”
她旁邊一直沉默地假裝不存在的兔子動了動耳朵,想起了這問題的答案——
“梅子果脯。”
“這一罐别人買三十文,你付十文就成。”
賣果脯的錢大娘從已經開封的小壇子裡夾出一顆,遞到李渡面前讓他嘗嘗:“上次要不是你醫好了我家櫻桃的病,這孩子哪還能活蹦亂跳地長到今天呢,等開春就該八歲啦。”
李渡彎着眼睛笑了一下:“都五六年前的事情了,你還是每次見到我就念叨,不說我都要忘了。”
錢大娘:“自然是要念叨的,我一輩子都忘不了,要不是知道你不樂意,我連這十文錢都不收你的。”
李渡拈着那顆梅子嘗了嘗:“有些太甜了,有沒有再酸一些的?”
錢大娘奇怪地低頭看了眼壇子裡的梅子:“這不已經挺酸了,我還嫌這一回做的放少了蜜呢。”
李渡垂眼想了想,張口正想要說什麼,忽然感覺背後一團猛地撲上來,張開手臂抱住了他的腿。
錢大娘的小女兒櫻桃紮着兩個小揪,頭發裡還編了銀鈴铛和紅繩子,動作的時候叮叮當當地響。
她抱着李渡蹭了蹭:“李李好一陣沒有下山了,我想吃你做的棗泥酥!”
李渡笑着揉她的頭發,聽到錢大娘一點也不兇地訓孩子:“你這孩子,真是沒大沒小,小李身子不好,别那麼用力撲人家。”
櫻桃是個懂事的孩子,隻是虛虛靠在李渡身上,仰着頭看他:“櫻桃前幾天才去問過苗姐姐,她說李李最近忙着裴先生的事情,才沒有時間下山來的。”
李渡聞言愣了一下,一時間想不出來該說什麼,隻能抿唇勉強地笑了下。
櫻桃:“李李之前和另一位李先生玩,最近又和裴先生玩,是因為先前那位李先生不好,所以李李就不和他玩了嗎?因為裴先生特别好,所以李李就不和其他人玩,也不和櫻桃玩了嗎?”
李渡沒有料到她會這樣說,指尖抖了下,差點沒拿穩手裡剩下的半顆青梅子:“他們……都很好,隻是我——”
“當——!”
李渡話到一半戛然而止,撐開手上的紙傘橫擋身前,自遠處飛射而來的數把長劍擦過傘骨,撞出了一片銅鐵相碰的火花,“當!當!”幾聲插|進了側後方的牆裡。
李渡低頭對小姑娘說了句“不怕”,叫錢大娘帶着孩子回後邊的屋裡去,才擡眼看向門外——
天上下着大雪,賣果脯的小鋪子外一條街上積滿了濕雪,雪裡立着數十名身着素衣的男子,手裡的刀兵盡已出鞘。
下雪天還開着的鋪子本就不多,被這架勢一驚更是關了個完全。
風雪聲簌簌穿過街巷,李渡撐着紙傘走出果脯鋪子,一邊幫忙關好門一邊問:“誰派你們來的?”
為首的男子冷冷看了他一眼:“無可奉告。”
李渡抖了抖傘上的雪,即使在這樣的時候,聲音聽上去也依舊端莊又溫和:“想必不是橫雲,鳴筝君與我相識多年,還不至于對我的本事這般看不上眼。”
男子冷笑一聲,擡手向身後衆人示意:“少在這裡大放厥詞,今日不僅要你的命,那蛇妖的命我們也一并收下!”
數十人一齊雙手結印,一整片街坊都被蓋在浮現于半空的符陣中。
“早就聽聞明月樓的李仙師無有靈力,卻極擅道門符印,甚至比之靈绮閣前任掌門樊绮心也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是專為對付靈绮閣研制的陣型,陣眼不難找,隻是解開要花時間,在此陣中,其他任何符陣全都無法施展。”
“樊绮心死了,這世上也就隻有李仙師配得上此陣了。”
男子一面結印一面道:“李仙師為人端和,素來與我們也并無冤仇,隻可惜你選錯了人,也選錯了路。”
李渡将剩下的半顆梅子含進口中,一面聽一面吃完了。
他看起來對眼前這專為自己而設的殺陣沒有什麼興緻,隻在聽那男子說到樊绮心的時候呼吸輕微地顫了顫,又在聽到最後一句時緩緩眨了下眼。
“什麼選錯人選錯路,你當在寫話本子呢。”
他收傘從識海中召出相映紅,劍光倒映進他眼中,冷冷的一道。
“說實在話,你們若隻是說我殺我,倒是沒有什麼,但若要是說我夫君,便不能怪我不留情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