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讓爸爸看到自己出現在這裡……要不然先出去,等會兒再進來?
遊川卻一臉不在意:“我們早就知道了。”
陸從楠愣住了。他們居然敢違抗季談,獨自跑來做手術?他們肯定是來克自己的吧,不,肯定是來克自己一家的。
“不要犟,都說了跟我走……”
“跟你去哪兒?”
陸從楠渾身一震。不用回頭,她都知道身後是誰。
“我說過,不要幹涉我的工作。小楠。”
她身後是一個高大的影子,在手術室微弱的燈光下顯得模糊異常。她仿佛即将被吞噬。
陸從戎,正将手上沾血的手套丢進垃圾桶裡,然後将古闆不化的眼神固定在女兒身上。
“你明明說,那是最後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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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憶,意為丢失了一段記憶。季談很想知道,是自己失去了部分記憶,還是多出了一段埋藏的記憶。
這似乎沒什麼區别。
但對季談來說,這很重要。他非常迫切地想要知道,如果取回記憶,到底是誰占主導。
他不喜歡那個嗜血暴戾的自己,盡管隻出現了一瞬。
埋藏的記憶就像裂開一條縫的蛋,裡面會孵化出什麼,他現在毫無頭緒。
“西糖啊,别裝死。我知道你醒着。”
他邊趕路邊碎碎念着。
“我失憶是不是和你有關?”
被強制結束休眠的西糖的确清醒着,距離陷入修複的休眠期,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
聽到這話,它卡了一陣,似乎不可置信37℃的嘴能說出如此冰冷的話。它決定發布任務自證。
[任務:洗清主系統西糖莫名背上的冤屈
時限:無限期
獎勵:别妄想了,我一分都不會再給你
失敗懲罰:獲得‘盲目且無知’評價,由主系統頒發]
“好小氣啊,不是就不是嘛,又生什麼氣?”
這個系統真的很容易生氣,一旦稍微誤會了它就不高興了,不高興就要折磨季談。它的下屬系統和它性格一模一樣,都是調戲不得的。
系統還在滋滋作響,季談又問:“之前的我都沒留下些什麼東西?不會吧,我居然不給自己留退路嗎?”
“滋——”系統再一次卡殼。
看來是留了東西的。隻是因為系統程序紊亂,連說話都困難的西糖怎麼可能找得出來?
不過暫時,季談也不想看自己留下了什麼。
他幽幽地歎氣,和西糖攀談起來:
“西糖,你跟着我多久了?肯定不是這個世界才成為我的系統,你對我的熟悉程度,比我自己都高。”
這是實話。其實從平日相處就能看出來,西糖很清楚他的底細,知道怎麼威脅他,知道怎麼讓他開心,也知道他怎樣才會上鈎。
西糖對他的态度,其實更像是高标準的朋友。
他們應該是,同舟共濟的搭檔。
“那個我是不是脾氣不太好?”
“我怎麼會變成那樣?我不是在學校寫論文嗎……怎麼突然就穿越了?那之後,是發生了什麼嗎?”
“地球呢?我家鄉呢?我的家人和朋友呢?他們過得怎麼樣?”
“還有……我原本的身體在哪兒?”
他站住了。
兩手攤開,是熟悉的紋理,連生命線都如出一轍。他的腳踝有一顆痣;手腕上是小時候,發小用鉛筆戳出的鉛印;他晨起揉眼睛就會出現的三眼皮,黑裡透棕的虹膜……
種種細節都和記憶中的别無二緻,但他就是知道,這是仿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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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出現一座低矮的院落,灰色和白色分别漆在建築的兩側,四四方方的院門緊閉,牌匾上書:
陸醫生診所。
磚紅色的裸磚卡在牆縫裡,好像濃稠的血液。季談從牆縫裡望去,門的裡面還是門,鎖的裡邊還是鎖。
這裡其實并不荒涼,反而顯得勃勃富有人氣。季談側耳傾聽,突然釋懷地笑了起來,何為人氣?人出聲便有人氣。
這麼說來,這座溢滿了尖叫聲和呻吟聲的診所,可不是極有人氣?
“陸從楠真是的……”他搖了搖頭,煞有介事地伸手去推門,“不把門打開,我怎麼接人啊。”
落下重鎖的門難堪重負地裂為兩半。
“質量太差了,正好讓她爸換個新門。”
淡淡瞥了一眼後,季談跨過門檻,大步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