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亓佀在門口花了幾秒鐘時間做心理建設,再去看角落裡的Omega女性,長睫微垂,語氣盡可能地柔和,開口說:“你看起來需要幫助。”
“我說了滾出去,你聽不懂人話?”林野掀起眼簾,眸中水光蕩漾,視線許久才聚焦在門口穿白襯衫的少女身上,一股山風般清朗的氣息悄然而來,林野鼻翼翕動,白皙的肌膚上血管微微擴張,如玫瑰在晴空月夜下伸展嬌柔的花瓣。
那氣息一閃而過,少女身影從眼前消失,仿佛剛才那一瞬間的清朗僅僅是林野的錯覺。
林野微微仰頭,睜着眼睛對着頭頂炫目的光,瞳孔收縮成一個細小的點,在那片白色光圈下,視網膜上仍殘留着少女的影像。
一牆之隔,亓佀交出瑪莎拉蒂車鑰匙,一臉沮喪地告訴周丹青,“……抱歉,我好像惹她讨厭了。”
“她不是針對你,她就是這個樣子,讨厭所有人,”周丹青穿一件性感黑色吊帶裙,雙手交叉抱胸,指間夾着一根未點燃的煙,一臉雲淡風輕,“你不用管她,将她送到家門口就行了,也不用急着還車,明天上班再還回來。”
她的态度和語氣在盡可能地讓亓佀覺得這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
這讓亓佀一度懷疑是她自己表現得不夠好,不夠紳士、體貼。
既然是老闆交代的任務,那就再嘗試一次吧!
畢竟現在淩晨兩點,她也不能放任一位年輕的Omega女性不管。
第二次做好心理建設後,亓佀推開門,在林野開口的同時,她“啪”地一聲将包廂裡那盞五彩炫目的燈關掉了。
“滾”字落在一片黑暗中,靜了兩秒,亓佀打開了另一盞柔光燈。
柔光燈照得亓佀肌膚格外細膩,雙眸燦若星辰,就連她那略僵的笑容都顯得和煦如春風了,她五官本就生得好,身形高挑,随便束個高馬尾,穿件白襯衫,那氣質就讓人過目難忘。
林野的視線在她身上定了許久,回過神來時,亓佀在她面前蹲下身,從沙發腳下拿起一隻銀色的紅底高跟鞋,區分左右後,她硬着頭皮去找林野的腳。
裙紗撫過她的手背,她低着頭摸索,指尖觸碰到滑若凝脂的肌膚,後者輕輕一顫,收了回去。
“我會自己穿鞋。”林野的嗓音如清晨下的莫奈花園,交織的色彩讓人沉淪。
她的話讓亓佀突然反應過來,伺候一位成年女性和伺候家裡三歲的妹妹并不一樣——是的,成年人會自己穿鞋。
亓佀大概是緊張過頭了,窘迫地無言以對,她找來另一隻鞋擺好,同時将腳邊的酒瓶子收起來擺在茶幾上,以防踩到瓶子滑倒。
“你,家在哪裡?”亓佀聽着自己的聲音格外别扭,她屏息斂氣,不敢多聞空氣中甜蜜的氣息。
“書香苑。”林野說。
亓佀拿出手機準備查地圖,聽到這個名字後索性熄了手機屏幕。别的小區她不清楚,但“書香苑”就在她學校旁邊,她記得路。
“我送你回去,”亓佀的手僵在空中,不知道要不要扶對方一把,心虛地看了她一眼說,“你能起身嗎?”
林野靜靜注視着她:“為什麼不能?”
Omega的信息素在這間狹小的房間裡如漣漪般一層一層地綻放,甜美馥郁的玫瑰果酒氣息香得令人醉倒。
嚴格來說,發熱期的Omega脆弱且瘋狂,會在欲.望的折磨下失去理智,但眼前這位年長的Omega女性看起來沉穩且清醒。
亓佀不禁懷疑,對方可能并不清楚她自身的處境,她已被酒精麻痹,身體無意識地釋放信息素,而她自己可能根本沒聞到。
亓佀看過相關的研究論文,據說有些情況下大腦會主動發出信号,刺激垂體更多地分泌信息素,比如為了緩解頭暈惡心之類的症狀。
“你頭暈嗎?”亓佀關心道。
林野眼皮阖上,略一颔首。
薄妝之下,她雙頰泛紅,眸光映着朦胧的水汽,雙唇帶着珠光,格外地嬌嫩誘人。
不開口罵人的時候,她看起來還是挺乖的。
亓佀垂眸望着她,為自己這個愚蠢的想法感到可笑。對方是老闆的朋友,老闆什麼年紀?自己什麼年紀?怎麼會用“乖”來形容一位年長的Omega女性?
想到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亓佀還是移開眼神,手撥了下耳側劉海,輕聲提醒道:“你看起來狀态不是很好,可能……需要抑制劑。”
林野眸光一松,十分意外,竟也沒有慌亂地說:“你聞到了?”
亓佀:“嗯,很濃郁的香味 。”
林野緊緊盯着亓佀,審視般的眼神令亓佀莫名心慌。
“……需要我幫你嗎?”亓佀輕聲道。
“嗯,非常需要,最好是來一口标記。”林野的嗓音像暈染的水彩深刻地印在亓佀的神經中樞裡。
亓佀咽了下口水,腦海中繃緊了一根弦,阻止自己去胡思亂想,她聲音低沉了幾分:“我可以幫你去便利店買抑制劑,你……用那個牌子的比較多?”
林野失笑,居然有Alpha在聞過她的信息素之後,依然能如此克制,而對方看起來年紀不大,嫩得像春天茶園裡的葉尖一樣,一不小心就會被掐斷莖葉。
她别有深意地看着亓佀,解釋道:“市面上所謂的抑制劑其實都是信息素的生物類似物,效果不過是隔靴掻癢,要真的抑制劑還是得用Alpha的信息素。”
亓佀于是稍稍傾身,壓低了聲音,禮貌詢問:“你有固定的Alpha伴侶嗎?需要幫你送到哪去?”
在她靠近的刹那,林野還有些别的想法,聽到她天真的詢問後,林野破防罵道:“你是豬嗎?”
亓佀:“!”她兩眼睜大,不可置信道:“你真是周老闆的朋友嗎?”
林野冷笑:“周丹青?”
“周老闆和善溫柔,從來不對員工發脾氣。”亓佀犯着嘀咕,就算是社畜也不能平白無故挨一頓罵吧,她必須予以還擊。
絞盡腦汁,亓佀輕輕地說:“而你像個瘋子。”
林野詫異:“你說什麼?”
“沒聽到就算了。”底層社畜的抱怨絕不敢說第二遍。
林野笑了出聲,身體微微往後仰倒,那笑容似乎有什麼魔力,亓佀盯着看着出神。
她聽到了我罵她。
既然如此,她為什麼這麼開心?
亓佀暗暗歎了口氣,轉念想到,她可能真的喝醉了,或者生活上遇到了什麼不如意,就像倒黴的自己一樣。
她今天上完蘇沫曉那門課的時候,也有一種想要毀滅世界的沖動。
蘇沫曉的虛僞讓她厭惡,大學裡那些追捧她的狗腿子比蒼蠅還煩,亓佀甯願在酒吧消磨精力,也不想回到那個所謂的“象牙塔”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