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擊館内,槍聲此起彼伏。
杭璇戴着耳塞,盯了瞄準鏡幾秒後,輕輕扣動扳機,槍響随之而來。杭璇将步槍放到槍架上,減輕手上重量,而後看向适才的成績,5.8,她扯了扯嘴角,不知是該高興還是沮喪。今天脫靶率驚人,這一槍好歹中了,隻是,環數很難看。
杭璇晃了晃腦袋,重新端起步槍,開始下一次射擊前的準備。
槍匣裡的子彈打盡後,秦初将槍搭在槍架上,取下耳塞轉頭看向在自己身後站着的杭璇。
“怎麼了?你不打了?”
杭璇沒有馬上回答,走近掃視了一遍秦初今天的環數分布,悶悶道:“不打了,今天打得太差了,不忍直視。”
“啊?”秦初裝子彈的手一頓,看向旁邊的靶位,杭璇的槍在台子上放着,搭配杭璇剛剛的話,莫名顯得落寞。
杭璇在射擊這件事上向來比她有天賦有耐心,在認識杭璇前,她已經練習了射擊兩年,卻被她半年就趕上了,甚至趕超。即使失手,發揮失誤,杭璇從不會像現在這樣說,更不會就此撂挑子。之前僅有的一次因為沒發揮好洩氣也不過是抱怨了兩句狀态不好,今天這話确實重了。
等等,之前那次,秦初福至心靈,她沒記錯的話,之前那次,是因為林煦,那這次?
秦初覺得自己找到了源頭,将子彈放回。
“嗯?你也不打了嗎?”杭璇奇怪。
秦初将槍放下,邁步走向杭璇的靶位:“你不是說不忍直視嗎?這可新鮮了,我來看看有多不好。”
“就是非常不好……”杭璇跟着秦初走回,劃拉着屏幕讓秦初看自己的環數,“你看,是不是觸目驚心?”
“是不好……”秦初點頭認可,“這不像你的水平。”
“所以不打了。”
杭璇話中透着自暴自棄的意味,秦初挑眉,杭璇今天的表現實在太過于反常了。
“不打就不打了,我們去槍庫還槍吧。”
“欸?學姐你打你的,别管我,我在旁邊坐着看你就好了,你接着玩吧。”
“沒事,我也打夠了,我們出去透透氣。”秦初說着走到自己的靶位,拿起槍招呼杭璇一起。
冬日的晴空湛藍高遠,是個暖心的好天氣,但杭璇的心并未因此暢快多少。杭璇望着櫥窗外明亮的街景,木然舀起一勺巧克力慕斯蛋糕往嘴裡送。
“心情不好?”秦初咽下口中的蛋糕,試探問道。
杭璇點點頭,又搖頭。
“學姐,我心裡亂得很。”
“是因為林煦?”
杭璇旋轉着勺子,沉吟不語,半晌後終是點頭。
“他,前兩天,對我表白了。”杭璇刻意隐去了具體時間。
秦初沒有過于驚訝,從壽宴上林煦和杭璇的表現來看,她猜到了。
“但是你沒接受。”
“嗯。”
不僅沒接受,還拒絕了。
“所以,還是那個問題,”秦初支着頭看向對面,“你現在還喜歡他嗎?”
“我……”杭璇嘴唇動了動,幾秒之後緩緩道,“我不知道……”
秦初沖杭璇柔和一笑:“那就先去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開車到家,杭璇卻并沒有立刻下車。
她向後倒在座椅上,閉目長歎。
她對秦初撒謊了,她現在還喜歡林煦,這一點,她再清楚不過。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她的心自始至終都隻因他産生悸動。在香港,在岑言鈞面前,她能勉強做到坦然承認,可在這,在秦初面前,她都無法向從前那樣将心中隐秘的愛戀說出口,更遑論在林煦面前了。
“杭璇,他喜歡你,你該高興才對啊……”杭璇的喃喃越來越輕。
為什麼不接受他的告白呢?
“為什麼呢?”
杭璇雙手搭在方向盤上,将臉埋在其中。
她很清楚到底是因為什麼,除卻情緒作祟外,更重要的是她怕了。她怕林煦發現她根本不是他的同好,和他由衷的熱愛不同,自己的初心顯得那麼卑劣不堪。她不像他那麼純粹,那麼堅定,她怕他發現後對她失望,甚至抛棄她。如果會這樣,那她甯願先他一步遠離,至少不會像到時候傷得那麼重。
可是,現在,她的心也很痛……
咚咚——
窗玻璃上傳來兩聲悶響。杭璇轉頭望去,是自己母親,忙按下車窗。
“到家了不進屋在車裡坐着幹嘛?”岑令雅彎腰笑道,在觸及女兒泛紅的眼眶的一刹那怔住,“你哭了?”
“沒有,”杭璇慌忙回頭,笑了兩聲,“眼睛太幹了,剛剛滴了眼藥水。”
不等岑令雅追問,杭璇拿起副駕駛的包,推開車門下車,将車鑰匙還給她:“媽,車鑰匙還你。”
岑令雅狐疑地接過車鑰匙,暗自打量杭璇的眼睛,引來女兒的躲閃。
“媽,我困了,先回房間睡會。”
不等岑令雅回應,杭璇率先進屋,沒有多做停留就上樓回了自己房間。
岑令雅将杭璇挂在衣架上的大衣拿下重新挂好,回想着剛才她欲蓋彌彰的舉動。哪來什麼眼藥水,哪有女兒能瞞得過母親的,她很難過,是這麼多年自己未曾見過的難過。當初和杭淵吵架,杭璇雖然難過,但眼底更多的是倔強與不服,這次,她的憂傷如同一汪深泉,平靜卻無底。
她怎麼了?
不應該啊,回來這半個月家裡很和諧,也沒發生什麼事,她不該露出這種表情才對。聯想到杭璇回來後的表現,岑令雅心底生出一個猜測,當下回屋打了個電話。
“姑姑。”對面的男聲帶着笑。
岑令雅沒有寒暄,開門見山問道:“言鈞,你老實告訴我,杭璇在香港是不是談戀愛了?”
“啊?”岑言鈞難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