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形工事争奪戰在正午達到沸點。兩百名高禺死士從排水渠翻出,鲨齒刀刃口泛着詭異的靛藍。六十名伯軍士兵與高禺守軍滾作一團,工兵鏟劈開鎖骨的脆響與牙齒撕咬喉管的悶響,混雜着珊瑚砂在鮮血中摩擦的沙沙聲,将戰争的殘忍度渲染得怵目驚心。
工兵清理屍體堆砌的胸牆時,一具屍骸突然暴起,手掄生鏽船錨砸碎兩名伯兵的顱骨才被亂槍擊斃。醫護兵剖開高禺守軍褴褛戰袍,發現其胸腹早已被彈片剖開,腸子用漁線草草紮束,象這種将死之人,竟憋着最後一口氣以作殊死一搏,其反抗意志之強烈可想而知。
夜幕降臨,灘頭亮起幽藍鬼火。推土機鏟出地下埋藏的無數陶甕,甕中皆盛滿鲛油,内置浸泡藥液的千年白骨。點燃的一刹那,數百簇磷火随風飄搖,将防禦工事映成幽冥鬼域。狙擊手的瞄準鏡裡,可見高禺守軍借着火光在岩壁上鑿刻新的死亡符号。
海軍工程團在漲潮時搶建浮動碼頭。每打下一根鋼樁,都有蛙人潛至樁底纏繞炸藥。驅逐艦探照燈掃過海面,赫然照見老兵口銜匕首攀附鋼梁,正用隕鐵鑿破壞鉚接點。伯軍擊斃他的子彈同時引爆其懷中炸藥,半截鋼樁呼嘯升空,落下時砸起沖天海花。
黎明時分,伯軍一支穿插連誤入山體排水道,與三百高禺戰士狹路相逢,短兵相接,最慘烈的白刃戰在幽暗中展開。當伯軍總攻的炮火炸開岩壁時,水道已成血渠。
在愛郎山入口的一隐蔽處,一座需百人操縱的鎮山巨炮正在青銅暗軌上緩緩調正炮口,指向正朝山上依次開來的大批坦克。跟在坦克後面的伯軍密如蟻群。
滿臉血污的肖定國面色凝重,目光堅定,手握令旗,和炮手們一起立在炮台周圍,嚴陣以待。很顯然,大家都已下定決心要與炮台共存亡,随時準備給伯軍最後一擊。
恰在此刻,伯企蘭所有艦隻的警報器突然爆發刺耳尖嘯。
川生來不及向煌隆炫奕報告請示,命令全部艦機緊急升空,但還是慢了半拍。
艦橋中的原徹彥端起望遠鏡仰望明朗天空,但見一片機身噴塗着高禺龍徽的“鐵烏鴉”越過愛郎山親嘴峰,如同黑雲壓頂,朝着他的艦隊猛撲過來。他毫不猶豫地發出了戰鬥命令。卻還是慢了一步。
一百二十四架新型戰機如離巢猛禽,分四個編隊自尖峰俯沖,機腹寒光閃爍的炸彈尚未解鎖保險,死亡已搶先叩門。兩艘護航驅逐艦的煙囪在金屬暴雨中迸裂,燃燒的煤渣裹着煎魚香氣灌入“滄月号”艦橋。原徹彥的青瓷咖啡杯在空中劃出抛物線,褐色液體與飛濺的陶瓷碎片在舷窗映出萬花筒般的戰火倒影。
郝風光的主力艦隊撕開風暴帷幕時,十艘“漁船”扯碎帆布露出魚雷發射管,五艘“運煤船”甲闆突然暴起速射炮群——這些通過僞裝的海上豺狼,将炙熱的鋼雹潑向錨鍊未收的伯軍護衛艦群。一艘驅逐艦的吃水線被連續洞穿十一個孔洞,傾斜的艦體将早餐餐桌滑向沸騰的機艙。
航母甲闆化作修羅場,川生大佐的咆哮淹沒在金屬哀鳴中。兩架殲擊機剛離艦便迎頭相撞,迸射的引擎碎片将艦島玻璃擊得粉碎,斷裂的起落架如标槍紮透待命的轟炸機。
魯爾誇藉優秀機長特勞斯在榮謙的完全授權下,指揮戰鷹在防空火網中編織殺戮之舞,曳光彈軌迹交織的牢籠裡,三架伯軍戰機于墜海過程中化為燃燒的十字架。
原徹彥的瞳孔裡倒映着雷達屏幽靈般的噪點,疑惑着四十個閃爍的光标究竟是敵艦集群還是電離層暴怒?當第三枚魚雷啃噬“狂瀾号”巡洋艦龍骨時,他臉色鐵青,眼睛發紅,作出了艱難而果斷的決定:“全艦隊撤往麻石澗!”
撤退電波穿透海霧的刹那,甲闆上一架燃燒的艦攻機轟然解體,燃燒的作戰地圖殘頁混着金屬碎片在氣浪中回光返照似的狂舞。
十二艘拖網船在伯軍退路上織出戰争迷霧,金屬箔條在雷達屏繪出幽靈般的巨艦輪廓,斑駁木船突然爆發的蒸汽嘶鳴,竟與戰列艦渦輪轟鳴頻率完美共振。原徹彥至死不知這雷霆之音源自漁船改造的共鳴艙。
眼看着伯軍艦隊快速撤往麻石澗方向,郝風光隻派十五艘戰艦和二十四架戰機佯追,實則已經跟榮謙商量好了,綜合剩餘的十五艘戰艦和一百幾十架戰機,對陳湧軍港失去海空支持的伯企蘭守軍上下夾攻,實施地毯式轟炸。隻用半個小時,上萬伯軍被全部殲滅,高軍奪回碼頭并重新控制住約歸海峽。
佯追伯軍的十五艘戰艦和二十四駕戰機,也在半個小時後返回約歸島。
肖定國帶領僅剩的一百多個守軍踉跄下山來到岸邊迎接,見到郝風光時一個個激動得熱淚盈眶。
“你們辛苦了!”見眼前一百多個将士全是傷殘,沒有一個完整的人,郝風光說完這句話後就哽咽了,揮手示意他們全部登艦療傷吃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