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山的貨上午九點到碼頭,驗貨這種簡單的事原本讓手底下的人去幹就行,但李落河想親眼看到貨,求個安心,就和項目組的人一起去了南碼頭。
早晨起的霧現在已經消得差不多了,等下屬走流程的時候,李落河站在碼頭邊,心不在焉地神遊天外。
陳峙早上跟他一起出的門,平時這個時間已經把行程圖發給他了,但今天一點動靜都沒有。
而且看早上那樣子,陳峙昨晚休息得不好。
昨天他說的那些話……是不是傷到陳峙了?
李落河有點後悔,但也無法控制自己往最壞的處境想。
他一邊想相信陳峙和他,一邊又擔心焦慮着未來。
正當李落河陷在複雜的情緒裡時,下屬辦好手續過來,将單子遞給他過目:“李組,東西對完了,暫時沒問題,可以讓我們的人卸貨了。”
李落河從漫無目的的思考中抽身,定了定神,接過單子掃了一眼。
乍一看一切都正常,但掃過的瞬間,李落河腦海中快速閃過一絲說不清的怪異。
他重新仔細看了遍單子信息,沒發現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可似有若無的不對勁卻沒有消失,甚至越來越重。
下屬在旁邊等着,見他不說話,試探道:“李組長?”
李落河應了聲,将單子遞回給他,思考兩秒後轉向貨船的方向,道:“走吧,我順便親自驗驗貨。”
輪船貨艙裡擺滿了箱子,東晟集團的人正在搬最外面的貨箱,李落河随機叫停了一個工人,用工具打開箱闆。
貨箱裡整整齊齊碼着的的确是和沈立山談好的那批零件。質量、個數,李落河簡單檢查了一下,沒發現任何問題。
李落河蓋上箱闆:“沒問題,搬走吧。”
連着查了好幾箱都正常,突如其來的查驗看得旁邊下屬不明所以,問道:“李組,貨有什麼問題嗎?”
“沒問題,我就随便看看。”貨正常,但那縷不對勁始終萦繞在心口,找不出由頭。
李落河隻好讓工人先工作,自己退到一邊。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李落河重新回到怪異感出現的地方,開始回想之前單子上的信息。
貨物種類、貨物數量、出貨地、負責人聯系方式、負責人姓名……
李落河思緒猛地一頓,轉頭快速說:“單子給我。”
下屬連忙遞上。
打開單子,李落河目光落在負責人姓名那欄,總算知道那股不對勁從何而來。
——負責人:李落河。
提貨這件事,李落河分明是交給項目組副組長負責,名字也該是副組長的名字,甚至今天來南碼頭都是前兩天才決定的。
沈立山那邊沒提過更換的事,負責人這上面怎麼會是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等李落河叫來副組長詢問,他的擔憂就變成了現實。
安靜的碼頭忽然竄進一輛防彈警車,門嘩地打開,車上下來一群荷槍實彈的武警,手上端着槍紛紛對準他們這邊,大喊警告:“警察!放下手中的東西,原地抱頭蹲下!”
李落河瞳孔驟縮,映射出警車上不斷閃爍的藍紅警燈,還沒來得及反應怎麼會有公安的人來,就聽見領頭帶隊的警察吼道:“接到消息,這裡疑似有人走私槍支彈藥,都不許動!抱頭蹲下,配合搜查!”
此時,陳家老宅。
家裡的阿姨們紛紛屏息凝聲遠離客廳,偌大的房子裡除了陳見薇時不時的抽泣聲,就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不遠處,陳遠山黑臉坐着,一副滿心怒火無處發洩的模樣。陳峙低着頭站在他父親面前,一聲不吭,父子倆就這樣沉默地對峙着。
僵持了不知道多久,陳峙才再次開口:“爸,媽,我剛剛說的都是真話,沒有騙你們……”
“住口!還想把你媽氣成什麼樣!”陳遠山生平第一次對兒子發了火,“給我跪下!”
陳峙面色毫無波瀾,平靜地屈膝,跪在了他父母面前,繼續道:“我知道你們現在一時很難接受,我也不強求你們馬上理解,但爸媽,在這件事上我已經變不回你們想要的樣子了。”
陳見薇閉眼,痛苦地别過頭,仍不願接受剛剛聽到的話。
陳遠山怒道:“陳峙,你在威脅我們嗎?”
“不是。”陳峙擡頭,“我在請求你們的諒解。”
他說話時語氣裡有傷害到父母至親的歉意,但眼神卻流露着不願回轉的固執。
從沒見過陳峙低聲下氣的樣子,陳遠山表情一時僵住,客廳再次陷入沉默。
他們不開口,陳峙也不起來,就認真地跪着。
直到齊誠給他打來電話。
以為是公司的事,陳峙接起來,聽見齊誠沉重地聲音:“陳總,出事了。”
“李先生被警察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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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守所待的第十天,李落河已經從最開始的震驚憤怒中回過神來,任誰到現在這個地步也不會反應不過來被人算計了。
怪不得負責人變成了他的名字,原來陷阱在這等着他。
李落河确定自己跟遠在甯海市做生意的沈立山沒有任何過節,也不可能是他父親的仇人,李紳和他一樣不認識沈立山。
那就隻能是受人指使了。
身邊會這樣算計他的人,除了李尚星,李落河想不出其他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