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最強的心态即使是平行世界的宿敵也難以複刻——五條悟回複完這一句，就非常滿意地把手機按滅，專注于自己的蒙布朗去了。

你的栗子年糕還剩三塊，他也毫不介意地全部收下。

你們搭的士去伏見稻荷大社。從這邊過去，大概隻需要十幾分鐘。這時候的天氣莫名暖和起來，你倚在車窗一側，回頭看五條悟時，他仰着臉，整個人都躺在陽光裡。

你想，如果一直能這樣。

你們當然不能，在車窗以外的世界，還有太多事情等着你們解決。可是，冬日的太陽那樣難得，即使對于京都也一樣。你舉起手機的瞬間，它才得以留存。

還有五條悟，他敏銳地聽見快門聲，可是依然沒有睜開眼。他隻是笑起來，說：“偷拍要交錢哦。”

你瞪了他一眼——這個用六眼可以看到嗎？——然後低頭查看剛拍的照片。

好吧，照片顯示他一早發現，在相機軟件聚焦之前，他的嘴角就已經翹起狡黠的弧度。

你有點窘，擡腳踹了他一下，不過這次沒開反引力，所以一腳踹在了無下限上，隻起到了一個威懾的作用。

的士停在伏見稻荷大社的一個路口以外，剩下的街道是完全人行。這裡似乎不需要門票，你們并行至紅色的建築前，在灰色的台階兩邊，有銅制的狐狸把守。你看到狐狸銅像後面的紅漆架子，均勻排列的木條上，層層疊疊地挂着用黑筆在上面寫過願望的小型鳥居。最上面的那一個寫：佐藤&五十岚，平安幸福；在它旁邊的那隻大概是一對父母寫的，他們在祈求孩子的大學結果。

五條悟問你：“想寫嗎？”

你搖搖頭：“不要啦。”

“真的不要？”

“事在人為嘛，”你說，“等到所有事情都解決了，我們再來寫吧。”

願望隻有在和平年代才更容易實現。

到那時候，再來祈求平安、健康、順利，祈求集齊甜品店的兌獎印章，祈求出遊那天的天氣。

五條悟“嗯”了一聲，然後說：“向上爬爬看吧？雖然小時候一直住在京都，但一直沒來看過千鳥居。”

“好啊，”你說，“不過，悟怎麼會沒來過？”

“似乎是五條家上上任家主和這邊因為田植祭的事情有過不和，”五條悟撇了撇嘴，“搞不清楚，他們就喜歡把很簡單的事情弄得很複雜。”

你想起你的世界裡的禦三家，無比認同地點了點頭，又問：“所以悟從來沒想過要當家主呀？”

“看着台階哦，”五條悟給你指了指腳下的台階，“沒有呀，比起和加茂家還有禅院家的老頭講謎語，果然還是打咒靈比較簡單吧？澪之前有和你那邊的這兩家交往過嗎？”

你點點頭：“有和那兩家的家主以切磋的理由交過手，這邊的高專居然沒有這種活動嗎？總之是體會了一下投射咒法和赤血操術。赤血操術還好，我可以用引力反彈回操作者身上，但是對上投射咒法的時候吃了點苦頭，因為速度太快，來不及定位引力對象。”

“這樣啊，”五條悟摸了摸下巴，“不過投射咒法的出錯率還是有的吧？實在不行，靠領域也可以對付。”

“嗯，當時是抓住直毘人先生的一幀錯漏才赢的，”你笑起來，“當時被打得鼻青臉腫，不過恢複得倒很快。”

“是嗎？”五條悟好像有點意外，“小時候聽說禅院家的老頭訓練自家遠親的小輩，對方在床上趴了一個月也沒起來。”

“我也覺得很莫名，”你說，“我當時好像一周，還是差不多十天嗎？就完全恢複了。”

“不愧是可以和另一個我打很多年的人，”五條悟說，“這麼說來就更有成就感了！”

“這麼說來你們又算同一個人啦？”你笑他，“你完全是雙重标準啊五條君！”

“又是五條君，”五條悟哼了一聲，“你以前怎麼叫那個五條悟的？”

“我叫他‘五條’來着，”你說，“沒有叫悟哦。”

五條悟很愉快地接受了。

再向前走，就是千鳥居。

你們依照慣例，在鳥居前雙手合十地鞠了躬，然後用手水舍裡洗了手。你驚訝于“五條悟居然也會做這些事”的事實；在這種時刻，他隻是一個生長在這片天空下的高中男生而已。

千鳥居由成千上萬座赤紅色鳥居層疊連起，從你們腳下開始，随着稻荷山坡拾階而上，四下是茂盛的林木，間或有石制的神龛與狐狸雕像。這裡的天空已經暗了，偶有陽光從鳥居的縫隙裡漏下來。

你和他并肩向上，穿過站立拍照的人群。在四下的紅色越來越濃的時候，你笑起來：“沒辦法想象，如果神話變成事實，這裡會是什麼樣子。”

五條悟轉過頭：“這裡還有什麼典故嗎？”

“比起典故，更像是神話傳說吧，”你說，“據說鳥居的出現，是因為日照大神。那時候日照大神因為對弟弟的不滿，躲去了天岩戶山洞，導緻天上地下昏黑一片。衆神為了請他出來，建起了許多紅色的、高高的木架，然後在上面放了很多隻公雞，讓他們對着洞口啼叫。日照大神聽見聲響，卻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于是，他走出山洞，天地恢複光明。這種紅色的木架因此被稱為鳥居。”

“那一定超吵的，”五條悟說，“要是每一個鳥居上都站很多隻公雞一起叫，我一定現在就毀滅世界。”

“用‘茈’嗎？”

“對啊，”五條悟說，“不然澪用引力把它們都彈飛也可以。”

“不要把我的術式說得這麼滑稽嘛！”你不滿地拍了他一下，“悟怎麼知道我一定會幫你？和悟一起打壞蛋就算了，可是公雞隻是在叫的話——我萬一是公雞的狂熱粉絲呢？”

“你早上還在說‘無論發生什麼’啊！”五條悟不可置信地抱怨道。

這時候你們就将走完千鳥居的第一段，再穿過這片平台，就是真正的上山路了。

“話雖這樣啦——”你逗他，“萬一五條悟同學和公雞之間，我真的更喜歡公雞呢？”

然後，因為體力的關系一直走在你前面一點的少年忽然停住腳步了。

在千座鳥居的盡頭，他回過身。

四下一個人都沒有，他身後是鳥居外光明的世界。因為逆光，你看不清他的表情。

然後他開口。

“‘更喜歡’的話，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他說，“你也喜歡五條悟呢？”